“657!京城理工!好,好!太好了!”江华的声音陡然拔高。
那是惊讶,是扭曲的欣慰,更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狂喜。
他甚至无意识地向前倾了倾身,目光灼灼地锁住小女儿,
“有出息!真给我江家长脸!去京城好,去京城……”
“离你姐夫家也更近些,以后……以后相互有个照应!”
他刻意将“姐夫”二字咬得极重,目光钉子般钉在小女儿脸上,搜寻每一丝波动。
江寒星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
对京城的隐秘向往,在家已不家、姐姐因错离异、姐夫受伤的当下,化为一根酸楚的刺。
她想起过去几年,周末回家最踏实的时光,就是姐夫用电驴接送她的路上。
他们会聊些闲话,到家后他辅导功课时思路清晰,偶尔露出浅笑。
想起今年他生日,自己用攒了许久的压岁钱、零花钱和奖学金,买下那辆水鸟摩托。
当他打开礼盒,露出里面锃亮的车钥匙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
以及揉着她头发说“姐夫很喜欢”时,掌心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
那些遥远而带着光晕的日常碎片,与眼前冰冷的现实猛烈碰撞,让她心脏揪痛。
江华将她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那点少女情愫,如同一颗被无意埋下的种子。
如今在他眼中已破土而出,显露出它应有的形状。
陆家的门对江揽月关死了,但寒星……
她和陆行舟有整整六年的“教养”之情,有即将共处一城的“地利”可图。
很好,这比他预想的还要“自然”。
这简直是命运亲手递来的“资源”。
这……都是现成的资源。
感情的事,只能“发生”,不能“安排”。
一个清晰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必须创造机会,让这份“资源”自然发酵。
而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一环,是如何处理江揽月。
他必须让大女儿觉得,寒星的接近是在为姐姐弥补,是在修复两家关系。
不能明说,甚至不能多想那个肮脏的词,但方向必须明确。
这需要极高的话术和时机。
一句说错,满盘皆输。
他端起水,喝了一口,压下喉间那丝混合着亢奋与冰冷的灼热感。
不急,种子已经播下。
他需要做的,是控制好温度和压力,然后,等待催化反应自然发生。
他的声音里掺进一丝生硬的关切:
“通知书,估摸着这个月下旬就该到了吧?到时候,得好好办一下……”
话锋微妙地转向至今沉默的江揽月,
“你姐姐当年,我们也没怎么张罗。”
而自始至终,坐在一旁的江揽月,依旧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父亲这番意有所指的话,母亲的沉默、妹妹的紧张,似乎都与她无关。
她坐在那里,像一尊早已死去的雕塑。
可那搭在膝盖上的、微微痉挛了一下的手指,泄露了内心或许并非全然的死寂。
江华目光扫过江寒星年轻却写满戒备的脸,话也自然地落回她身上:
“这两个月假期,很长。别总闷在家里,或者光跟同学玩。”
“你姐姐……现在这样,你也看到了。”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重量充分沉淀,也让司晴有机会消化和跟上他的思路。
“你姐夫……”他吐出这三个字时,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艰难地咽下一枚苦果,
“行舟他以前对你姐姐,那是没得说。”
一声叹息,声音低了下去:
“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陆家……是恨透咱们了。”
他的语气转为痛惜,
“这回,行舟他是真遭了大罪。”
“陆家人照顾,那是本分,自然周到。”
“可叶家那位呢?”他微微摇头,“再尽心,终究是外人。”
他的目光变得沉重,深深看进江寒星眼里:
“但咱们江家不能不懂事,于情于理,这份关怀不能断。”
“可你妈和我,现在是没这个脸了。你姐姐更不行……”
“寒星,”他声音压低,适时流露出一种推心置腹的无力,
“撇开现在那些旧怨不提,你好歹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待你,也从来都是真心实意的好。”
“这份情分,他记得,你也忘不了。”
他的语气越来越软,可目光却像钩子,
“你去替咱们家,也替你姐姐,尽一点关心,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成吗?”
“不用说话,就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人,真心盼着他好。”
见女儿没有拒绝,他立刻抓住这缝隙,声音压得更沉,字字带着蛊惑的重量:
“他要是还能念起一丝往日的情分……”
“哪怕就一丝,看见你,心里那疙瘩兴许就能松一分。”
他死死盯着女儿的眼睛,声音放缓,补充道:
“这对他,是一份念想;对你姐姐,也算是一点支撑。”
这番话说完,客厅里再次陷入一种更诡异的寂静。
司晴的嘴唇翕动了一下,看着丈夫,又看看小女儿,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痛苦和了然的悲哀。
她听懂了这话底下所有的潜台词,那冰冷的算计让她心头发寒。
可那“为家”的大义,又死死压住了她作为母亲想脱口而出的反对。
江寒星愣住了,她看向姐姐。
江揽月从父亲那异常平静的语气和聚焦在妹妹身上的目光中,捕捉到了那异样。
瞬间,她读懂了他未说出口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算计。
她想开口阻止,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力气。
看到妹妹眼中对陆行舟毫不掩饰的担忧,以及被父亲点名后的茫然无措。
父亲的决定,在“情理”上甚至挑不出错。
江华的目光从江寒星脸上移开。
刚才那段话似乎耗尽了他表演的力气。
议题已定,无需再议。
他转向司晴,脸上的疲惫和某种孤注一掷的决断重新浮现。
用只有两人能懂的眼神示意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司晴,你来一下。”
说罢,他不再看两个女儿,率先起身,步伐有些沉重,却目标明确地走向了书房。
司晴脸色白了白,她知道那扇门后将要讨论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复杂地看了一眼僵坐的两个女儿。
尤其是小女儿那双茫然中渐生警惕的眼睛,终究什么也没说,默默跟在了江华身后。
司晴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仿佛耗尽了力气。
她看着丈夫走到书桌后,却没有坐下,只是双手撑在桌沿,背对着她。
肩膀的线条,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老江……”司晴向前挪了几步,声音干涩,
“你刚才对小星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不对吗?”江华打断她,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冷静,
“无论从人情还是道理上讲,我们不该关心行舟?”
“让寒星去,不比我们这两个惹人厌的老家伙去更合适?”
司晴张了张嘴,那句“你只是想利用她”在舌尖滚了滚,却变成一声无力的叹息:
“她还是个孩子……行舟出事,心里还乱着,又亲眼看到她姐姐……我们怎么能……”
“孩子?”江华猛地转过身,眼中恐惧与野心交织,如一团晦暗未熄的火,
“司晴,醒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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