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江宸府的温暖
江宸府的日子，如同上了发条的钟表，在一种奇特的平静与忙碌中缓缓流淌。
李渔逐渐适应了这个异世界的生活节奏。偌大的府邸有禁制自动维护，省去了打扫的烦恼，但他的日常依旧充实——大部分时间，他都沉浸在《空玄初解》的研习中。
空间力量，玄奥异常。不同于元素力量那般直观狂暴，它更侧重于感知、理解和操控世间万物存在的“间”与“域”。李渔按照玉简中的法门，从最基础的冥想，感知自身周围空间的“纹理”开始，尝试引导体内那丝微薄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据说是空间天赋的力量。
进展缓慢得令人发指。
往往枯坐半天，也只能勉强让桌上的茶杯轻微晃动一下，或者让一片落叶的飘坠轨迹发生极其细微的偏转。更多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在徒劳地捕捉空气，精神力消耗殆尽，却一无所获。这与小说里那些动不动就撕裂空间、瞬移千里的主角待遇，简直天壤之别。
“唉，看来我果然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选手。”李渔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桌上纹丝不动的茶杯，无奈地叹了口气。玄星辰说他“修为浅薄”，真是半点没谦虚。
而与他的举步维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拾柒那堪称恐怖的成长速度。
起初，李渔并未特别留意。拾柒话很少，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待在院子里，或者在自己的房间，不知在做什么。直到有一天下午——
李渔正在院中尝试用空间力量隔空摄取一片树叶，累得满头大汗，树叶却只在原地打了几个旋儿。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旋风在院子角落生成，卷起地上的尘土和几片落叶，精准地将它们送到了不远处的垃圾筐里。旋风不大，却凝而不散，控制得妙到毫巅。
李渔愕然转头，看到拾柒正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那双冰蓝色的瞳孔瞥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拾柒，你…这是风系力量？”李渔惊讶地问。
拾柒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嗯。看着有点脏。”
李渔：“…………”
内心oS：天呐…这小屁孩老虎比我进步快！这不对吧？
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场景不断上演。
李渔在厨房试图用空间力量隔空拿个调料瓶，差点把自己精神力抽干，瓶子晃了几下没动。拾柒路过，手指一弹，一缕细小的电弧闪过，精准地将瓶子推到了李渔手边，还附带了一丝麻痹感，让李渔手抖了半天。
李渔晚上在灯下苦读玉简，灯烛忽然闪烁欲灭。拾柒皱了皱眉，指尖冒出一簇小小的、温暖而稳定的火苗，凑近灯芯，烛光立刻恢复了明亮，甚至比之前更亮了几分。
火系、雷系、风系……各种元素力量在拾柒手中，如同呼吸般自然。他似乎根本不需要刻意修炼，力量就在随着他的成长和心意自然而然地苏醒、增长、被驾驭。其掌控精度和强度，轻松碾压了李渔那点可怜的空间异能。
李渔内心oS：救命！拾柒怎么回事？我不服！我的手机还在寝室里…我想我的现代生活了……
一个星期后，当拾柒为了捡回滚落到池塘对岸的皮球，随手凝水成冰，在池塘表面冻结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冰桥，并闲庭信步般走过去时，李渔彻底麻木了。
他站在池塘这边，看着拾柒轻松捡起球，又踏着冰桥走回来，冰桥在他身后悄然融化，池水恢复原状，连里面的灵鱼都没受到惊扰。
这控制力…李渔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现在全力施展，估计也就能让这池塘的水面泛起一圈比较明显的涟漪吧？
震惊之余，是巨大的压力。
玄星辰的预言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拾柒的力量增长越快，越强大，若心性不移，未来造成的危害就越可怕。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抢在力量彻底扭曲拾柒心灵之前，将正确的观念植入他心中。
好在，李渔发现，拾柒虽然力量强大，但在知识层面，几乎是一片荒漠。他认得一些字，显然是幼时家境尚可时学过，但更深奥的典籍、人文历史、道理伦常，几乎一无所知。漫长的流浪生涯，只教会了他生存和警惕。
这就给了李渔机会。
他不再仅仅专注于自己进展缓慢的空间修炼，而是将大量精力投入到了对拾柒的“教化”上。
他开始给拾柒讲故事。
不是修仙界的打打杀杀，而是他那个世界的故事。讲《西游记》里孙悟空的桀骜与责任，讲《三国演义》的忠义与智谋，讲雷锋的奉献，讲孔子的仁爱，甚至讲一些简单的物理化学常识，比如为什么先看到闪电后听到雷声，为什么水烧开了会冒气。
他用最浅显的语言，试图为拾柒构建一个超越力量、关乎情感、道德与理性的认知框架。
拾柒起初只是默默地听，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审视和疑惑。他不理解为什么一只猴子要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为了所谓的“义气”付出生命，更不理解那些“人类”鼓捣出来的、没有灵力波动的“知识”有什么用。
但他没有打断李渔。或许是因为李渔是唯一给予他温暖和食物的人，或许是他潜意识里渴望了解更多这个复杂的世界，又或许，仅仅是喜欢李渔耐心讲述时，那种专注而温和的氛围。
李渔的“付出”是笨拙而可爱的。
他尝试给拾柒做新衣服，结果裁剪得歪歪扭扭，缝出来的针脚像蜈蚣爬，最后只好红着脸拿去府库找现成的衣物修改。
他想着给拾柒补充营养，研究食谱，结果有一次试图做灵兽肉排，火候没掌握好，差点把厨房点着，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端出来的肉排黑得像炭。拾柒看着那盘“黑炭”，又看看李渔尴尬的表情，默默地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然后平静地说：“熟了。”虽然下一秒就忍不住灌了一大口水。
他看到拾柒对院子里的古树感兴趣，就凭着一知半解的生物知识，给他讲光合作用，讲年轮，讲生态平衡。拾柒听得似懂非懂，但看着李渔讲得眉飞色舞、偶尔卡壳努力回忆的样子，那双冰蓝色的瞳孔里，会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这些不求回报的、甚至有些笨拙的付出，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冲刷着拾柒心中那冻结了多年的坚冰。
李渔从未因他的力量强大而畏惧或巴结，也从未因他曾经的落魄而轻视。
李渔看待他的眼神，始终是平等的，带着一种兄长般的关切和偶尔的、属于“凡人”的烦恼与乐观。
这种纯粹的情感，是拾柒在过去的生命里从未体验过的。他的世界曾经只有利用、背叛、寒冷和饥饿。
而李渔，为他带来了温暖、饱足、知识和一种…被称之为“家”的归属感。
不知不觉间，拾柒对李渔的称呼，从最初的无声，到偶尔生硬的“喂”，逐渐变成了“李渔”，再到后来，在某次李渔又搞砸了什么事情，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时，拾柒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轻轻地、带着点试探地叫了一声：
“……兄长。”
李渔当时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实验失败”的现场，听到这声称呼，猛地一愣，抬起头，对上拾柒那双虽然依旧颜色清冷，但深处寒意已消散大半的眸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所有的辛苦、所有的焦虑、所有的笨拙，在这一刻仿佛都得到了回报。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毫无形象的大大笑脸，重重地“哎”了一声。
他知道，这块坚冰，终于开始融化了。拾柒将他视为了真正的亲人。
当然，拾柒骨子里的某些东西并未改变。他依然冷静，甚至有些冷漠，对于外界陌生人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对于利益的算计依旧敏锐，这让他偶尔能指出李渔在一些交易中可能吃亏的地方。但至少，在李渔面前，他收起了所有的尖刺和戾气。
李渔也开始更有意识地引导他。
当拾柒下意识地用力量轻易慑服一只误入院落的小兽时人，李渔会告诉他：“力量不是用来欺凌弱小的。你看它眼神惊恐，也会感到疼痛。我们有能力，更应该保护而非伤害。”
当拾柒对城中某些仗势欺人的修士流露出不屑和隐隐的杀意时，李渔会耐心分析：“以暴制暴或许痛快，但未必能解决根本问题，还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有时候，智慧和规则比纯粹的力量更有效。”
他将人类世界关于平等、尊重、法律与道德的观念，结合修仙世界的实际情况，一点点灌输给拾柒。
拾柒并非全然接受，他会反驳，会质疑，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属于他自身逻辑的思考光芒。但至少，他愿意听了，愿意去思考李渔话语中的道理。
力量的天平早已倾斜，李渔在修为上恐怕永远无法追上拾柒。但他正在用另一种方式，努力地在拾柒强大的力量外围，构建起一道由知识、情感和道德组成的堤坝。
这条路很长，也很艰难。看着身边这个力量日新月异、已初显未来霸主峥嵘的少年，李渔心中依旧充满了紧迫感。
但他摸了摸拾柒因为刚练习力量控制而有些汗湿的、毛茸茸的虎耳，感受到对方虽然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躲开，心中又充满了希望。
至少，他现在是他的兄长了。
这就有了继续努力下去的意义和可能。前方的路布满荆棘，但他会陪着这只小老虎，一步一步，试着走向一条不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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