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青阳故地与新识
数日后，风尘仆仆的苏小鱼，远远望见了青阳城那熟悉的、略显斑驳的城墙。
与离开时被追杀的惶惶不可终日不同，此刻的她，气息内敛，步履沉稳，混在入城的人流中，毫不起眼。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在扫过城门上“青阳”二字时，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与哀恸。
缴纳了入城所需的几块下品灵石，她随着人流踏入城内。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商铺，熟悉的叫卖声，一切都仿佛与她离开时并无二致。然而，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氛，街角巷尾偶尔能看到穿着玄阴宗服饰的弟子巡逻而过，眼神倨傲，行人纷纷避让。
苏家，本是青阳城一个不大不小的修真家族，虽不算顶尖，但也颇有根基。如今，府邸何在？亲人何在？
她没有直接前往记忆中苏府的方向，而是先在城中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拐入一条僻静的小巷，来到一家门脸陈旧、招牌上写着“百草堂”的药铺前。这是苏家一位交好多年的世交，林家所开。林家家主林悬壶，与苏小鱼的祖父是至交，为人仁厚，医术丹道在青阳城颇有名气。
药铺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一个小学徒正在柜台后打着瞌睡。苏小鱼压了压斗笠，走到柜台前，低声道：“请问林老先生在吗？”
小学徒懒洋洋地抬起头，打量了她一眼，见其衣着普通，气息也不过炼气期，便有些不耐烦：“家主正在后院炼丹，不见外客。”
苏小鱼沉默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青色玉佩，玉佩质地温润，上面雕刻着简单的云纹，这是祖父当年赠予林悬壶的信物，她离家时父亲偷偷塞给她的。
“将此物交给林老先生，他自会明白。”
小学徒见到玉佩，神色微变，他虽不认得具体，但也看出此物不凡，不敢怠慢，说了声“稍等”，便急匆匆跑进了后院。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位身着灰色长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老者快步走出，正是林悬壶。他见到苏小鱼，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佩上，脸色骤变，急忙上前，压低声音道：“你……你是小鱼？！”
“林爷爷……”苏小鱼见到故人，鼻尖一酸，强忍着的情绪几乎要决堤。
林悬壶连忙将她引至后院一间僻静的静室，挥手布下了一道简单的隔音结界，这才急切地问道：“小鱼，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苏家……苏家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唉……”他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悲痛与无奈。
“林爷爷，我苏家……到底是怎么回事？玄阴宗赵坤，为何要对我苏家下此毒手？真的只是为了那块传家古玉？”苏小鱼强忍着泪水，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那块古玉虽然有些神异，能护她穿越禁地外围，但似乎也不至于让玄阴宗一个外门执事如此大动干戈，屠人满门。
林悬壶神色凝重，沉吟片刻，才低声道：“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那赵坤，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一把刀罢了。据我暗中查探，背后似乎牵扯到玄阴宗内一位权势不小的长老。你们苏家那块古玉，传说并非凡物，可能与某个上古秘境或是某个陨落大能的传承有关。具体是何，老朽也不知，只是隐约听到些风声。”
他顿了顿，担忧地看着苏小鱼：“小鱼，你如今回来……可是要报仇？听林爷爷一句劝，玄阴宗势大，那赵坤本身已是金丹中期修为，背后更有靠山。你……你还是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好好活下去，才是对苏家列祖列宗最好的交代啊！”
苏小鱼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如铁：“林爷爷，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灭门之仇，不共戴天。若不能手刃仇敌，我苏小鱼枉自为人，道心亦永无安宁之日。”
她身上自然散发出的那股沉静而决绝的气息，让林悬壶微微动容。他这才仔细打量苏小鱼，发现数月不见，这丫头不仅修为达到了炼气后期（他自然看不出其根基之深厚），整个人的气质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再是当初那个略显娇弱的小女孩，而像是一柄收敛于鞘中的利剑，隐而不发，却寒意逼人。
“你……你这些时日，去了何处？莫非有什么奇遇？”林悬壶忍不住问道。
苏小鱼沉默了一下，只是道：“侥幸未死，得遇高人，学了些保命的本事。”
林悬壶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强求，只是叹道：“既然你心意已决，老朽也不再劝你。只是切记，万事小心，谋定而后动。那赵坤如今气焰正盛，你切勿贸然行事。” 他想了想，从储物袋中取出几瓶丹药和几张符箓塞给苏小鱼，“这些你拿着，都是些疗伤、回气和隐匿气息的普通之物，或许能派上用场。另外，城中耳目众多，你不可久留。我在城外西山脚下有一处废弃的药材仓库，甚是隐蔽，你可暂时栖身。”
苏小鱼心中暖流涌动，没有推辞，接过丹药符箓，深深一拜：“多谢林爷爷！”
“快走吧，趁现在无人注意。”林悬壶催促道，眼中满是担忧。
苏小鱼不再犹豫，戴上斗笠，悄然从药铺后门离开。
按照林悬壶的指示，她顺利出了城，来到了西山脚下那片荒废的仓库区。这里杂草丛生，人迹罕至，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她选了一间相对完好的仓库，简单清理了一下，便盘膝坐下，开始打坐调息，同时消化着从林悬壶那里得到的信息。
“玄阴宗长老……上古秘境或大能传承……”她喃喃自语，看来事情果然比她想象的更复杂。那块古玉，此刻正静静躺在她的怀中，散发着微弱的温润气息。她将其取出，握在手中，尝试着将神识探入，却依旧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想要解开古玉的秘密，弄清楚真相，最终还是绕不开那赵坤，以及他背后的玄阴宗。”苏小鱼眼中寒光一闪。
就在她沉思之际，眉头忽然微微一皱，神识感知中，察觉到仓库外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动静。
有人？
她立刻收敛气息，身形如同鬼魅般隐入仓库的阴影之中，目光锐利地望向门口。
只见仓库破旧的门板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他面容清秀，却带着菜色，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警惕和好奇。
少年似乎也没料到仓库里有人，与阴影中的苏小鱼目光对上，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连忙捂住嘴巴，紧张地看着她。
“你是谁？为何来此？”苏小鱼的声音从阴影中传出，带着一丝冷意。这里是她暂时的藏身之所，不容有失。
那少年定了定神，看清苏小鱼似乎年纪不大，气息也不算凶恶，这才稍稍放松，低声道：“我……我叫沈清尘，是山下村子里的。以前常来这里……捡些柴火。这里是废弃的，我……我不知道有人住。”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条理清晰。
苏小鱼神识扫过，发现这少年体内竟有微弱的灵气波动，只是极其杂乱稀薄，连炼体一层都算不上，更像是无意中沾染了灵气，却无人引导，以至于淤塞在经脉之中，反而导致身体有些虚弱。
一个有些修行资质，却无人引路的落魄少年？
苏小鱼心中的警惕稍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那名叫沈清尘的少年看到她，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于她的年轻，但很快又低下头，显得有些拘谨。
“这里我现在用了，你以后不要再来了。”苏小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沈清尘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苏小鱼那清冷的目光，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点了点头，默默转身离开了。
苏小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并未多想。如今她自身难保，仇敌环伺，实在无暇他顾。
然而，她并未注意到，那少年在离开仓库范围后，回头望了一眼仓库的方向，清澈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复杂光芒，低声自语：
“好纯粹凝练的气息……她身上的‘味道’，和那些人不一样……”
摇了摇头，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荒草之中。
苏小鱼重新回到仓库内，布下几个简单的预警禁制，便继续沉浸于修炼和谋划之中。
青阳城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而她的复仇之路，注定不会平坦。这个偶然遇到的少年，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并未在她心中激起太多涟漪。
但她不知道的是，有时候，看似微不足道的相遇，或许会在未来，引发出难以预料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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