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之镜前的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烛龙投影溃散时引发的能量乱流逐渐平息，只留下破碎的法则路径和漫天缓慢飘浮的记忆光尘。镜面中央，那被永恒玄冰冰封的黑暗坐标静静悬浮，散发着森然寒气，像一颗嵌入镜中的幽蓝毒瘤。
我单膝跪地，怀中是凌清霜冰凉的身躯。她的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眉心的冰凰印记淡得只剩下一圈几乎透明的轮廓，仿佛随时会随着她最后一缕气息消散。
“清霜……”我低声唤着她的名字，手指颤抖地探向她颈侧。脉搏还在跳动，但那频率慢得令人心慌，每一次搏动都间隔漫长，仿佛随时会停止。
“清霜姐……”嫣然眼眶通红地蹲在一旁，她的星尘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凌清霜的身体，试图稳定她流逝的生机，但反馈回来的信息让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生命体征在持续减弱……冰凰降临的反噬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她的灵魂和肉身都处在崩溃边缘。”
姬如雪踉跄着走近，她脸色苍白如纸，言灵之力几乎耗尽，但眼中依旧保持着最后的清明。她伸出手，指尖泛起微弱的白金光晕，轻轻按在凌清霜的额头上。
片刻后，她收回手，声音干涩：“灵魂有严重裂痕，意识沉入最深层的自我保护状态。冰凰的力量在最后时刻护住了她最核心的真灵，但那种层次的降临……对身体和灵魂的负担是毁灭性的。需要极寒且蕴含生命法则的环境才能维持现状不继续恶化，更需要庞大的本源力量进行修复。”
我的目光扫过四周。这片核心区域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支离破碎，原本稳定的法则路径扭曲断裂，远处那些流光溢彩的光带也变得黯淡紊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法则乱流，根本不是什么疗伤环境。
“先离开这里。”我咬紧牙关，试图调动体内新生的力量将凌清霜更稳妥地抱起。刚一发力，右半身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旧神本源仍在躁动，新融合的“守护之火”虽然初步成型，却远未稳定，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我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叶子，你的状态也很糟！”嫣然急忙扶住我，“灵魂锁链刚断，体内力量在重组，这种时候强行催动力量会出问题的！”
“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我强忍着不适，看向真实之镜，“这镜子……”
话音未落，真实之镜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咔嚓”声。
我们同时转头看去。
只见镜面上，那些因承受冰凰降临冲击而产生的裂痕，正以一种缓慢但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交织。裂痕并非杂乱无章，它们隐隐构成了某种……图案？
幽蓝的冰封坐标微微震颤，散发出的寒气与镜面裂痕接触，竟产生了奇异的共鸣。裂痕中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银白色流光，这些流光在镜面上游走，逐渐勾勒出一幅复杂而古老的符文阵列。
“这是……”姬如雪眼中闪过惊疑，“镜面在自我修复？不，这不是修复……这是在……显化隐藏的结构？”
符文阵列越来越清晰，最终在镜面右下角的位置，凝聚成一个不断旋转的、由银白光线构成的漩涡。漩涡不大，直径约一米左右，但其中散发出的气息却与镜面其他部分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内敛，却又仿佛蕴含着狂暴生机的法则波动。
“一条……通道？”嫣然盯着那漩涡，星尘小心翼翼地探过去，却在触及漩涡边缘时被柔和地弹开，“不是出口……至少不是我们来的那条路。这条通道通向的地方，能量层级很高，而且属性……很混杂，很狂暴。”
姬如雪仔细感应着，忽然开口：“‘熔炉’……我的传承记忆里，有类似的地方记载。远古神祗铸造神器、淬炼法则、甚至修复自身本源时，会寻找或开辟‘法则熔炉’，那是宇宙间法则最为活跃和原始的区域，充满危险，但也蕴含无限可能。”
她看向我怀中的凌清霜：“如果说有什么地方可能同时具备‘极寒’、‘生命法则’和‘庞大本源’这三种条件……也许只有这种宇宙自然形成的法则熔炉了。”
我心脏猛地一跳。
希望？
但下一秒，理智就拉响了警钟。
“法则熔炉……”我重复着这个词，“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安全之地。以我们现在的状态，进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原路返回呢？”嫣然看向我们来时的方向。那条由守护者把守的法则路径，如今已淹没在扭曲的乱流中，根本看不清来路，“路径被战斗波及，损毁严重，而且就算能勉强找到路，外面是‘间界’的记忆乱流，没有稳定的环境给清霜姐疗伤，更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源……”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原路返回，凌清霜撑不了多久。她现在就像一盏油尽灯枯的油灯，需要立刻添油，还需要一个避风的地方。
“还有一个问题。”姬如雪虚弱地补充，指向真实之镜中央的冰封坐标，“这东西……不能留在这里，更不能带出去。它是烛龙打开‘万龙之门’的坐标，虽然被冰封，但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信标’。留在门内，可能干扰万象乾坤门的运转；带出门外，万一冰封出现意外，或者被烛龙本体感应到……”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冰凰前辈最后的信息说，时间拖得越久，它被混沌古龙神反向追踪的风险越大。我们必须尽快处理它，无论是摧毁还是永久封印。”
处理？怎么处理？
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连维持凌清霜生机都艰难，谈何处理这种神祗层次的封印物？
目光再次落到那银白色的漩涡通道上。
危险，但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一个能暂时安置凌清霜、寻找修复力量、或许还能找到处理坐标方法的地方。
我将凌清霜轻轻放平，让她枕在嫣然临时用星尘编织的柔软垫子上。然后站起身，走到真实之镜前，近距离凝视那个漩涡。
漩涡缓缓旋转，内部的银白光芒如同液态的星辰，偶尔闪过一抹炽金或冰蓝。靠近时，能感觉到皮肤传来轻微的刺痛感，那是高浓度原始法则粒子对肉身的自然侵蚀。
我伸出手，尝试将一缕刚刚驯服些的“守护之火”探入漩涡。
银白色的火焰与漩涡接触的刹那——
“轰！”
并非爆炸，而是信息的洪流！
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法则投影、浩瀚的能量脉络图景……沿着那缕火焰反馈回我的意识。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难以形容其存在的“空间”，其中充斥着沸腾的法则洪流，它们碰撞、湮灭、再生，如同宇宙初开的景象。在某些相对平缓的区域，确有极寒与炽热并存、死寂与生机交替的奇异节点。
但也“看”到了更多危险：随意一道游弋的法则乱流，就足以撕碎寻常神级以下的肉身；某些区域的时间流速诡异莫测；还有疑似古老法则生物残留的虚影在游荡……
我收回手，火焰黯淡了几分，脸色更加苍白。
“怎么样？”嫣然急切地问。
“很危险。”我如实说，“但……确实可能存在我们需要的东西。那里面的法则活跃度极高，如果能找到合适的节点，或许能暂时稳住清霜的状态。而且，我感觉到了……‘万象’的气息。”
“万象乾坤门？”姬如雪若有所思，“这门本就是远古神祗所铸，内部有一个法则熔炉用于自我修复和调整，倒也不奇怪。如果这通道真是门内熔炉的入口，或许……我们作为‘通过试炼者’，能获得一定的庇护或权限？”
“也可能被当成入侵者直接碾碎。”我苦笑。
这就像一场赌博。筹码是所有人的性命，赌注是凌清霜活下去的可能，以及彻底解决坐标隐患的机会。
我走回凌清霜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记忆中她挡在我身前的样子，她最后那个未能完成的微笑，她微不可闻的“睡一会”……
如果留在这里，或者尝试返回，她几乎必死无疑。
如果进入熔炉，我们可能全军覆没，但至少……有一线生机。
我抬起头，看向嫣然和姬如雪。她们的眼神同样复杂，有恐惧，有疲惫，但深处都藏着坚定。
“我选择进去。”我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但清晰，“不是为了逞英雄，而是……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看到的路。清霜等不起，坐标的问题也拖不起。”
嫣然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跟你一起。我的星尘对能量和可能性敏感，在那种混乱环境里，或许能帮我们避开最危险的地方。”
姬如雪也勉强站直身体：“言灵之力可以界定小范围的规则，争取喘息之机。而且……我的传承记忆里，或许有关于如何在这种熔炉中自保的碎片信息。”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同伴之间最朴素的相互扶持。
“好。”我重新抱起凌清霜，用最柔和的力量将她护在怀中，“那我们就……赌一把。”
目光再次投向那银白色的漩涡。
它静静旋转，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我们的抉择。
我迈开脚步，抱着凌清霜，率先走向真实之镜。
镜面上的漩涡仿佛感应到了我们的接近，旋转速度微微加快，散发出的银白光芒将我们逐渐笼罩。
在踏入的前一刻，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片破碎的核心区域，看了一眼那面布满裂痕的真实之镜，以及镜中那颗被冰封的黑暗坐标。
我们会回来的。
带着救治清霜的方法，带着解决隐患的力量。
踏入漩涡。
银光吞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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