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在泾河边一片相对背风的谷地,独立师开始了抵达甘肃后的第一次大规模扎营。
篝火点点燃起,炊烟袅袅升腾。士兵们卸下行装,喂马的喂马,挖灶的挖灶,打水的打水。虽然疲惫,但每个人的动作都透着一股子利落劲儿——这是四十余天强行军锤炼出来的。
在一片较为开阔的河滩上,旅以上军官会议秘密召开。没有帐篷,没有桌椅,十几个人就围着几堆篝火,或站或坐。
陆铭凡没有废话,直接将当前形势和电文内容做了通报。
“五万弟兄,”他环视众人,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我们花了四十五天,走了两千里路,终于拉起了这支队伍。但现在,有人不想让我们安稳走到兰州,不想让我们拿到该拿的东西,不想让我们真正成军。”
“怎么办?”他问,目光如刀,扫过每一张脸。
赵虎第一个站起来,魁梧的身躯在火光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师座!管他什么三十七集团军,管他什么军统中统!咱们五万人,枪炮齐全,真要硬闯,谁能拦住?从这儿到兰州,不过四百里,急行军七八天就到!到了兰州,那是咱们第八战区的地盘,他蒋鼎文算老几?”
“硬闯是最下策。”陈昭明沉稳开口,“且不说沿途关卡、驻军,单是这五万人的补给就是大问题。一旦开打,我们就是叛军,沿途州县不会给我们一粒粮食。届时前有阻截,后无粮草,军心必乱。”
“那你说怎么办?”赵虎瞪眼。
“分兵。”陈昭明道,“主力继续沿大路西进,摆出奉命行军的姿态。同时,派一支精锐分队,轻装简从,秘密先行抵达兰州,与接应人员联络,控制关键节点。只要我们在兰州有了立足点,后续部队就有了退路。”
孙建国补充道:“还要制造假象。可以派小股部队伪装成主力,向东佯动,做出要折返灵宝前线的姿态,迷惑西安方面。同时,加强内部肃整,各旅团以‘整顿军纪’为名,清查可疑人员。”
周贵林跃跃欲试:“骑兵团可以担任先锋分队!我保证,五天之内抵达兰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激烈。陆铭凡静静听着,直到声音渐渐平息,他才缓缓开口。
“诸位说的,都有道理。”他站起身,走到众人中间,“但我们忘了一点——我们不是去逃难,不是去避祸。我们去兰州,是为了重整旗鼓,是为了拿到装备,是为了有朝一日打回去!”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砸在每个人心上。
“所以,我们要堂堂正正地去。既要让天下人看到,我们独立师是奉命西调休整的抗日队伍,不是叛军;也要让那些想算计我们的人知道,这五万条枪,不是摆设。”
他走回篝火旁,捡起一根树枝,在沙地上画出一条粗线。
“从现在起,全军分作三路。”
树枝划出三个箭头。
“第一路,陈昭明率1旅、炮兵团主力、野战医院及后勤纵队,共一万八千人,继续沿驿道大路西进。你们是明面上的主力,要大张旗鼓,要军容严整,每日行军不得少于六十里。沿途所有关卡、驻军,都要正式通报、交涉。你们的任务,就是告诉所有人:独立师在奉命西进。”
“第二路,”树枝指向另一个箭头,“赵虎率2旅七千人,脱离主路,沿泾河北岸山间小道秘密行进。你们轻装简从,只带十日干粮,昼夜兼程,目标是在十日内抵达兰州以东的定西。抵达后,立即控制定西县城及周边要道,建立前进基地。”
“第三路,”最后一个箭头指向西南,“孙建国率3旅六千人,向南佯动,做出欲翻越六盘山、进入陇南的姿态。你们要虚张声势,多设营灶,多留车辙,吸引西安方面的注意力。三日后,突然折返向西,经华亭、庄浪,在静宁一带与主力会合。”
“骑兵团,”陆铭凡看向周贵林,“一分为二。一半随主力行动,警戒侦察;另一半,由你亲自率领,组成快速支队,携带电台,直插兰州。你们的任务是:五日内抵达兰州,与我方接应人员取得联系,摸清兰州城内各方势力分布,特别是第八战区长官部、甘肃省政府、以及各驻军的情况。”
“师部随主力行动。”陆铭凡扔掉树枝,“各部队今夜准备,明晨五时,按计划开拔。”
众军官肃然立正:“是!”
“还有,”陆铭凡的目光扫过众人,“内鬼之事,我心已有数。各旅团主官不必公开排查,以免打草惊蛇。只需做一件事:所有往来文书、命令,一律改用新的密码本;所有部队调动细节,只有在场诸位知晓。那些人想要情报,就给他们情报——假情报。”
众人会意,眼中都闪过锐利的光芒。
会议散去,各旅团长匆匆返回部队部署。陆铭凡独自留在河滩上,望着泾河浑浊的河水在夜色中滚滚西去。
赵承业没有走,他走到陆铭凡身边,低声道:“师座,分兵之策固然高明,但……五万人分作三路,每路力量都削弱了。万一其中一路被截住……”
“所以我们要快。”陆铭凡望着西方,“要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把主力送过六盘山。只要过了六盘山,就是陇中盆地,一马平川,再想围堵我们就难了。”
“那内鬼……”
“内鬼已经行动了。”陆铭凡淡淡道,“今晨,师部通讯连截获了一道不明电波,用的是军统的备用密码。内容正是我军人数、装备和行军路线。”
赵承业脸色一变:“那我们……”
“我让通讯连原样发了出去。”陆铭凡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只不过,人数加了五千,火炮加了二十门,行军路线……改成了经庆阳、环县,北上宁夏。”
赵承业愣了片刻,恍然大悟:“师座是要……”
“将计就计。”陆铭凡转过身,面向东方,那里是西安的方向,“让他们去宁夏堵我们吧。等他们发现扑了个空,我们已经到兰州了。”
两人相视,眼中皆有火光跳动。
夜色渐深,泾河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哨兵的脚步声、战马的响鼻声,以及那永不停息的风声,在陇东高原的夜空中回荡。
在营地边缘的一顶小帐篷里,苏晚就着马灯昏暗的光,在战地日记上写下:
“二月廿八,抵甘境泾川。风沙蔽日,黄土漫天。全军五万一千七百二十八人,如潜龙入渊,蓄势待发。黄昏会议,定分兵之策。陆师长运筹帷幄,诸将雷厉风行。观此军容,虽疲惫而斗志昂扬,虽困顿而锐气不减。夜观天象,西方星辉灿烂。兰州在望,美援将临。此去四百里,当是潜龙腾渊、猛虎出柙之时。然暗流汹涌,内鬼未除,前路仍有险阻。唯愿天佑忠勇,使我师早日成军,东出潼关,复我河山。”
她放下笔,吹熄马灯,却没有立即睡下。帐篷外,风声呜咽,如万千魂灵在哭泣。她想起这一路上见过的那些新兵的脸——稚嫩的、沧桑的、迷茫的、坚定的……他们来自天南海北,如今却聚在这面战旗下。
五万人。
这数字背后,是五万个家庭,五万段人生,五万个与这个时代共浮沉的故事。
而她,正在记录这一切。
远处传来隐约的集合号声。天还没亮,但部队已经要开拔了。
苏晚迅速整理好行装,背起相机和笔记本,走出帐篷。
东方,天际已露出一线鱼肚白。晨光中,独立师的战旗在风中猎猎招展。
五万人的队伍,正在醒来。
新的一天,新的征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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