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瑜在镜子的另一头看得有些怔忡。
裴蔓注意到女儿专注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镜中的林望初。
她微微挑眉，身体稍稍倾向商瑜，压低的声音带着点戏谑：“怎么，崽崽对这位林小姐……还是念念不忘？”
那带着笑意的调侃像一根细针，精准地扎在商瑜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上。
“妈！”商瑜几乎是跺着脚低喊出声，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浓浓的恼羞成怒，“你说什么呢！”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再也顾不上什么参观，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朝着电梯的方向冲去，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裴蔓站在原地，看着女儿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低笑出声，摇了摇头。
这孩子，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薄。
商瑜几乎是冲进下行的电梯轿厢，直到梯门完全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她才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电梯安静下行，失重感带来片刻的眩晕。
林望初……
这个名字，连同刚才镜中那个充满力量的身影，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盘旋。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晚上，那个混乱迷离的夜晚，就是和林望初。
那带着压抑喘息和清冷香气的靠近，那黑暗中模糊却惊心动魄的轮廓……这些碎片般的感官记忆，如同被封存的底片，在此刻清晰地显影出来。
那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最初的烙印，带着混乱和不安，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和责任。
而现在，看到她终于挣脱了那金色的枷锁，站在明亮的训练室里，汗水浸透衣衫，眼神专注而明亮，整个人焕发着蓬勃的生机……商瑜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似乎松动了一些，涌上来的是一种近乎酸涩的欣慰。
真好。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一个小时后，冰凉的玻璃桌面贴着商瑜半边脸颊，她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的软体动物，毫无形象地瘫在裴蔓那张宽大得能当床用的办公桌上。
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累。
跟着裴蔓女士在寰宇星光那迷宫似的每一层都大得离谱的办公区、制作中心、训练区穿梭，简直是一场对脚踝和小腿的极限挑战，她感觉自己的脚趾都在无声地哀嚎。
裴蔓端坐在高背椅上，姿态优雅地转着圈，看着女儿这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商瑜柔软的发顶。
“这就累了？崽崽，你这小身板也太弱了。要是去你爸那边参观，智界未来那摊子除了总部大楼，还有好几个大型研发中心和工厂，那才叫真·走断腿。”
商瑜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浓浓抗拒的“哼”，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在咕噜。
她勉强抬起一只手，胡乱地摆了摆，动作幅度小得可怜：“免……免谈！我对那些冷冰冰的机器和流水线，一点兴趣都没有！”
光是想想那场景，她就觉得脚底板又开始隐隐作痛。
裴蔓停止了转圈，椅子稳稳地停住，手肘支在光洁的桌面上，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目光落在女儿的脸上。
那双和商瑜有几分相似、却更显成熟通透的眼睛里，带着审视，也带着温和的笑意。
“崽崽认为妈妈今天为什么突然带你来公司呢？”裴蔓循循善诱，声音放得更柔和了些。
商瑜终于舍得把脸从桌子上抬起来一点，下巴搁在手背上，侧着脸看向自家老妈。
累归累，脑子还没罢工。
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嗯……展示实力，证明咱家真的很有钱？”
她故意用了一种带点玩笑的语气，试图活跃一下自己累瘫的气氛。
裴蔓被逗笑了，摇了摇头。
“以前呢，你只喜欢玩，开心就好。现在不一样了，崽崽。”她看着商瑜的眼睛，“你喜欢演戏，投入剧组，认真做事，妈妈都看在眼里。看到你找到喜欢的事情，愿意花心思，妈妈很高兴。”
她身体往后靠回椅背，姿态松弛下来，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规划感：“既然你喜欢这个圈子，那寰宇星光，不就是最好的平台吗？妈妈带你来看看，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以后……试着接手它？”
“噗——咳咳咳！”商瑜一口气没喘匀，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猛烈咳嗽起来，脸都憋红了。
“妈！亲妈！”商瑜的声音都劈叉了，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和抗拒，“您这也太跳跃了吧？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就像个刚学会扶着墙站起来走两步的小屁孩，连跑都还不会呢！您倒好，直接就想让我开宇宙飞船了？！这进度条拉得也太快了吧！”
演戏是兴趣，是体验不同人生的新奇感，是在片场和大家一起努力完成一件事的成就感。
但管理寰宇星光这个庞然大物？光是想想那数不清的部门、艺人、项目、财务报表、人事关系……她就觉得头皮发麻，眼前发黑。
她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太清楚了，让她管这么大个摊子，绝对是一场灾难。
裴蔓看着女儿瞬间炸毛，满脸写着“臣妾做不到”的惊恐表情，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她端起桌上的骨瓷咖啡杯，优雅地抿了一口，语气轻松：“好了好了，看把你吓的。妈妈知道了。”
她放下杯子，语气变得温和而包容，带着一种强大底气的宠溺，“妈妈就是问问你的想法。你喜欢演戏，那就专心去演。寰宇星光，有妈妈在一天，它就稳稳当当。就算以后妈妈不在了，也有的是专业的经理人团队把它打理好。”
裴蔓的目光落在商瑜脸上，那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我的崽崽，不需要为这些操心。你只要做你喜欢的事情，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就好。钱，妈妈有得是，够你挥霍几辈子。”
这话说得极其自然，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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