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的空气，在希尔维娜话音落下的瞬间凝固了。
如果说刚才肖恩和伊格瑞丝搞出的“龙魂共生”，是往平静的湖里丢了一块巨石。
那么现在，龙后希尔维娜丢进来的，就是一枚引爆了的深水炸弹。
“开什么玩笑！”
第一个炸毛的不是别人，正是矮人王巴顿。
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指着那个被符文锁链捆着的黑袍身影，胡子吹得老高。
“让他当向导？希尔维娜陛下！这比让我把秘银当铁卖还离谱！这家伙会把我们带进最深的陷阱里，然后看着我们被深渊撕成碎片！”
“俺也不同意！”格罗姆的咆哮紧随其后，他那蒲扇大的手掌已经握住了背后的巨斧，“这家伙的脑袋，俺可以直接拧下来！用他的头骨当路标，都比信他的鬼话强！”
“父亲！母后！”
伊格瑞丝更是直接炸了锅，她死死地护在肖恩身前，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怒火和警惕。
“就是他！就是这个混蛋当初在圣城差点害死夫君！为什么要让他跟着我们？杀了他！现在就杀了他！”
龙王奥伯隆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那山峦般的身躯里，传出火山即将喷发前的隆隆闷响。
他一步跨出，地面都在摇晃，目标直指那个被压着的玛尔加尼斯。
“希尔维娜，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现在就把他捏成肉酱！”
整个议事厅，瞬间从“战前动员大会”变成了“批斗龙后现场”。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个依旧面带微笑的雍容美妇。
唯有肖恩没有说话。
他只是站在那里，身体里那股奔腾汹涌的龙魂之力，在玛尔加尼斯出现的那一刻，就开始躁动不安。
他手臂上，脖颈上，那些暗金色的龙纹，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炽热。
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变得粘稠，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他能感觉到，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质的厌恶与敌意。
这股力量，想撕碎眼前这个深渊的仆从。
“安静。”
希尔维娜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奇特的魔力，压下了所有的咆哮与怒火。
她走到玛尔加尼斯面前，完全无视对方身上散发的邪恶气息，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捆绑着他的符文锁链。
嗡…
锁链上的符文猛地亮起，玛尔加尼斯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黑袍下的身体剧烈抽搐。
“他背叛不了。”
希尔维娜收回手指，转向众人。
“这些是初代龙语铭刻的‘噬魂之锁’。他的灵魂和这副锁链绑在了一起。只要他有任何违背我们命令的念头，他的灵魂就会被一寸寸地吞噬。那种痛苦，比死亡要可怕一万倍。”
她顿了顿，继续解释。
“而且，我们别无选择。”
她一挥手，中央的光影地图再次变化，浮现出“湮灭之喉”那片混乱扭曲的空间。
“这里面的空间法则是破碎的，每一秒钟都在变化。菲尼克斯可以计算出入口，但无法保证我们在里面不会迷失。而他，”她指了指地上的玛尔加尼斯，“去过那里。不止一次。”
菲尼克斯的眉头紧锁，他没有反驳，这代表着龙后说的是事实。
逻辑可以推演，但无法代替亲身经历。
“他了解‘混沌之心’。”希尔维娜抛出了最关键的理由，“他知道那颗心脏的‘脉搏’，知道它最虚弱的时刻，更知道…守护着它的，是什么东西。”
“所以，他不是队友。”
希尔维娜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肖恩的身上。
“他是一个消耗品。一个会说话的，能带路的，用完即弃的…工具。”
议事厅内再次陷入沉默。
这个理由，冷酷，却无比现实。
就在这时，地上那个瘫软的黑袍身影，发出了沙哑而难听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工具？”
玛尔加尼斯挣扎着抬起头，那张惨白的脸上，布满了嘲弄。
“伟大的龙后…说得真好听。你们以为，你们面对的是什么？一群没脑子的魔物吗？”
他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里，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你们要去的地方，是神明的坟场。你们要刺杀的目标，是一个正在苏醒的古神意志！你们这群自大的爬虫…”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肖恩身上，那份恶毒，变成了赤裸裸的嫉妒与怨恨。
“尤其是你…异界来的杂种…你身上的味道…真是令人作呕！”
话音未落。
肖恩动了。
他甚至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了玛尔加尼斯面前。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触对方的身体，只是五指张开，悬停在玛尔加尼斯的头顶。
“滋啦——！”
暗金色的龙炎，在他掌心凝聚成一个高速旋转的能量球。
那股毁灭性的力量，让玛尔加尼斯脸上的嘲弄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恐惧。
他能感觉到，只要那个能量球落下来，别说他的肉体，“噬魂之锁”都保不住他的灵魂！
“你再说一遍？”
肖恩的声音很平淡，没有怒火，没有咆哮，就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可就是这种平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寒意。
他体表的龙纹，光芒已经不再是明暗闪烁，而是恒定地亮着，仿佛烙铁一般。
一股纯粹的，凝练到极点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死死地锁定了玛尔加尼斯。
玛尔加尼斯浑身抖得像筛糠，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从肖恩的身上，闻到了比深渊领主更恐怖的气息。
那是天敌的味道。
“夫君…”伊格瑞丝有些担忧地看着肖恩。
她感觉此刻的肖恩，很陌生。
肖恩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收回了手。
掌心的龙炎能量球也随之消散。
他转过身，面向希尔维娜，也面向所有人。
“我同意。”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他跟我们去。”
他扫了一眼依旧有些不忿的格罗姆和巴顿。
“龙后陛下说得对，我们不是去交朋友的。我们需要他。”
然后，他看向了菲尼克斯。
“精灵王子，除了导航，我需要你全程监控他的灵魂波动。有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
菲尼克斯点了点头，镜片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彩。
“逻辑成立，可以执行。”
最后，肖恩走回伊格瑞丝身边，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
“别担心。”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金色的火焰，而是恢复了平日的温和。
“一个工具而已，翻不起浪花。”
伊格瑞丝看着他，心里的担忧慢慢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信赖。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一场即将爆发的内讧，被肖恩用最直接，最强硬的方式给压了下去。
他没有讲大道理，只是用行动和力量，宣告了谁才是这支队伍的队长。
奥伯隆看着这一幕，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欣慰和不爽的情绪。
这小子，好像真的有点当领袖的样子了。
就是对自己女儿下手这点，还是很不爽！
“很好。”
希尔维娜满意地拍了拍手，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既然队长已经做出决定，那么，突击小队，正式成立！”
“现在，去做出征前的最后准备吧。”
她看向肖恩，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的剑，还在等你。”
……
半小时后。
黑石要塞的最高平台上，五道身影已经准备就绪。
格罗姆扛着他的巨斧，巴顿背着一个比他自己还大的金属工具箱，菲尼克斯手中托着一个不断旋转的星盘。
伊格瑞丝则紧紧跟在肖恩身边。
肖恩的手中，握着一把全新的长剑。
剑身由龙心熔炉中最精华的龙晶打造，通体呈现出暗金色，上面布满了与他身上同源的龙语符文。
这是龙后希尔维娜为他准备的，真正能够承载他此刻力量的武器。
他将其命名为——“龙息”。
被捆得像个粽子的玛尔加尼斯，则被两名龙族卫兵扔在了小队的脚下。
“准备好了吗？”
肖恩深吸一口气，看向众人。
菲尼克斯的星盘光芒大盛，在他面前投射出一道扭曲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漆黑裂隙。
“空间信标已锁定，通道可维持三分钟。出发！”
格罗姆第一个咆哮着冲了进去。
巴顿紧随其后，嘴里还念叨着“虚空淬火钢”。
伊格瑞丝拉着肖恩，也毫不犹豫地踏入其中。
最后，菲尼克斯看了一眼脚下的玛尔加尼斯。
“到你了，向导。”
玛尔加尼斯发出桀桀的怪笑，被卫兵一脚踹进了空间裂隙。
在菲尼克斯即将踏入的瞬间，龙后希尔维娜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
“菲尼克斯王子。”
菲尼克斯停下脚步，转过身。
“龙后陛下，还有什么指示？”
希尔维娜将一枚散发着柔和月光的精灵胸针递给了他。
“这是你母亲托我转交给你的，她说，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它会保护你。”
菲尼克斯接过胸针，沉默了片刻。
“替我向月神祭司问好。”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那道即将关闭的空间裂隙。
裂隙缓缓闭合，平台上只剩下了希尔维娜和奥伯隆。
“你把月神族的‘最后庇护’都给他了？”奥伯隆的声音有些沉闷，“你对他这么没信心？”
“不。”希尔维娜遥望着裂隙消失的地方，轻轻摇头。
“我只是不相信命运。尤其，是那个小家伙的命运。”
她转身，看向议事厅的方向，一个传令官正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
“说吧，人类王国那边，又有什么消息？”
传令官躬身行礼，语气急促。
“回禀龙后陛下！人类王国发布最高通缉令，以‘通敌叛国’、‘勾结异端’、‘亵渎勇者之名’三大罪状，宣布…宣布肖恩为全人类的公敌！”
“并且，由圣·安度因大主教亲自率领的‘圣光讨伐军’，已经集结完毕，正向龙眠神殿的方向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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