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纳尔迪尼奥的家,与其说是一个住所,不如说是一个永不落幕的巴西嘉年华。
当林风按响门铃,那扇装饰着夸张涂鸦的大门被打开时,一股混杂着烤肉香气、浓郁果酒甜味和震耳欲聋桑巴舞曲的热浪,瞬间将他吞没。
客厅里,灯光昏暗,彩球旋转,人影晃动。穿着清凉的美女,满脸笑容的巴西老乡,还有几个他眼熟、却叫不上名字的二线队球员……所有人都在随着那狂野的、充满了生命力的鼓点,尽情地扭动着身体。
这里没有战术,没有规则,没有压力。只有纯粹的、原始的、仿佛能将所有烦恼都燃烧殆尽的……快乐。
林风,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像一个误入了亚马逊雨林狂欢节的、来自北极的爱斯基摩人。他那颗刚刚开始解冻的心,在这股过于炙热的氛围面前,下意识地,又缩回了那层冰冷的、自我保护的外壳之中。
“——poeta!!!”
一个巨大的、带着酒气的身影,像一阵风般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地,给了他一个几乎要将他骨头勒断的熊抱!
是罗纳尔迪尼奥。他赤裸着上身,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链子,头发因为汗水而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脸上,是那种毫无保留的、如同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要把自己关在那个该死的‘实验室’里,去研究什么狗屁数据!”他拉着林风,将他拽进了那片喧嚣的人群,“忘了那些!今晚,这里没有‘教授’,只有……‘家人’!”
他不由分说地,将一杯散发着浓郁果香的、冰镇的caipirinha(卡布琳娜鸡尾酒),塞进了林风的手里。
“喝掉它!”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这是来自巴西的‘魔法药水’!它能治好你那颗‘不开心的心’!”
林风看着杯中那浑浊的、散发着酒精气息的液体,又看了看小罗那双充满了真诚和善意的眼睛,他无法拒绝。
他缓缓地,将杯子凑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
一股辛辣、甘甜、带着青柠酸涩的味道,瞬间在他的舌尖炸开,然后,化作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他的喉咙,一直烧到了他的胃里。
他感觉自己那根因为过度思考而紧绷的神经,在那一刻,仿佛,被这股来自异国的、粗犷的暖流,悄然地,融化了一丝。
“感觉怎么样?”小罗挤眉弄眼地问道。
“……还不错。”林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有些腼腆的、属于“少年”的笑容。
“那就对了!”小罗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跟着我的节奏!”
他拉着林风,试图将他拽进舞池。
林风下意识地抗拒。他那属于“教授”的、刻在骨子里的“秩序感”,让他对这种毫无章法的、纯粹的情感宣泄,感到本能的……不适。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德科和埃托奥。他们也来了,正坐在吧台旁,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
德科甚至还对他,举了举杯,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那眼神仿佛在说:“来啊,‘艺术家’,让我们看看,你除了会传球,还会不会跳舞?”
林风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属于年轻人的……好胜心。
他没有再挣扎。
他任由罗纳尔迪尼奥,将他拉进了那片充满了汗水与荷尔蒙的、疯狂的舞池之中。
震耳欲聋的鼓点,如同战鼓,敲击着他的心脏。周围晃动的人影,扭曲的光线,酒精带来的微醺感……所有的一切,都在冲击着他那座由“理性”构建起来的堤坝。
他笨拙地,试图模仿着小罗那如同本能般的、充满了韵律感的舞步。
他的动作,僵硬,不协调,甚至有些可笑。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哄笑。
但在那笑声中,林风“听”到的,不再是嘲讽,不再是质疑。
他“听”到的是一种最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接纳。
他们不在乎他是不是“教授”,不在乎他能不能传出“灵魂直塞”。他们在乎的,只是这个和他们一样,会流汗、会笨拙、会脸红的……年轻人。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放弃了所有的计算,放弃了所有的伪装。
他将自己,彻底地,交给了那片喧嚣的、混乱的、却又充满了生命力的……桑巴。
他感觉,自己那颗冰封的心脏,在这股滚烫的、蛮不讲理的热浪中,正在,一点点地,融化,碎裂……
然后,以一种全新的、更加强大的、充满了“人”的味道的方式……
——重新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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