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刘肠子一样,吴永亮这里也终于峰回路转了一把,迎来了自昨日开局到现在,唯一可令人称道的好消息。
这一胜,完全归功于徒弟小王。小王居然按预计,和郑志坚还有黄逸明的人,在收费站值班人员的配合下,成功截停了姚二明的皮卡车,随即以安防为由,仔细盘查了姚二明的两个手下及车辆,而后竟在皮卡车后排座下的工具箱底部,搜出了一把国产制式手枪及一把改装猎枪!
竟然搜到了两把枪!!!
当不久前吴永亮在医院接到小王的电话,在得知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便是不敢置信,甚至怀疑小王其实一无所获,才和郑志坚一样如无头苍蝇般没了方向,急火攻心之下才对他编起瞎话,试图争取他的同意,通过这等子虚乌有的方式来扣押姚二明的人,好拖延时间进行刑讯逼供!
吴永亮会这么想,源于他本就对小王的计划没抱什么信心,他前面之所以答应对方行事,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侥幸心理,另外,也是想以此绝了郑志坚没有目的还穷追不舍的念头。
如此,后来还是在小王哭笑不得,叫来黄逸明的人来接电话旁证,吴永亮才不疑有他,接着咧开嘴,傻笑着在医院的楼梯间里拍起大腿,后被路过的值班护士听见,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幡然发觉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
由不得吴永亮不拍手称快呀,从踏进医院开始,他整个人就困在这极度的焦虑、压抑、憋屈中苦苦煎熬着。监护室里的小张,体征及各项指标虽已渐渐稳定下来,但在其没做手术、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之前,他的心便无处安放,无颜面对小张的父母。
而黄逸明那里,则仍旧没有任何进展,对方之前已经通知过他,准备结束讯问开始分检罪责,要陆续放人了。这个老战友可是担着被他连累、间接与姚二明结怨,不仅极有可能面临对方的打击报复,甚至影响仕途的风险在帮助他,可他却无能为力,也无以为报,毕竟他都自身难保,结局难料。
还有自己那个命途多舛不知所踪的表弟,辉辉。据约一个多小时前赶过去的东子回报,辉辉家门户大开却不见一个人影。辉辉人不在,手机却留了下来,而屋内又是一片狼藉,貌似有打斗过的痕迹。由此结合,刘肠子前阵没来由的联系东子,却不敢接他吴永亮的电话,包括同样这般操作的李秀莲。这一切都表明,辉辉极有可能是外出归家,不管是必然还是偶然,如是撞破了那对狗男女的现行,跟刘肠子发生了肢体冲突,而后被刘肠子和李秀莲一起联手给......
当与东子在电话里互通至此时,吴永亮也不禁为自己的推测,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东子却不同意吴永亮的判断,他认为刘肠子只跟他联系,而不接吴永亮的电话,是因为对方已然得知他们围堵其仓库的事,权衡利弊后才做出的反应。至于辉辉两口子,搞不好就是单纯闹矛盾,一个负气出走,另一个则连手机都顾不上拿便去追了。许是东子也觉得自己的分析太过美好,后面就只跟吴永亮强调,他会再组织几个工友,分别在家属区及附近,乃至整个东城所有派出所和医院找寻辉辉的下落,让吴永亮务必放心,他会随时与之联络报告进展。
吴永亮自然明白东子是在安抚他,而他除了听取东子后面的建议,还真是别无他法。一来,在没有确认辉辉受到实质性伤害之前,这件事就是一件私事,既然是私事,他就没有权利调配所里上夜班在岗的同事帮忙。
二来,按辉辉的调性,其应该不会去投奔他这边的亲戚,否则他这个家族里的‘大拿’,会在第一时间得知消息。至于辉辉会不会连夜去省里找他大姨,那就不得而知了,而他也不可能在这个点,跟或许还不知情的两位老人,及表哥他们打电话求证。
三来,辉辉除了家和老厂这两点一线外还常去哪待着,他这个表哥还真没东子知道的多。
四来,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走不开,也不能走!把因他受伤且还未摆脱危险的小张,和其年迈的父母丢在医院,那他吴永亮还算是人吗?!
总而言之,吴永亮是按下葫芦又浮起瓢,只能顾一头还有劲使不上,唯有拜托东子全权负责辉辉这头,而他则只有盯着手机继续煎熬。也就在这种急杵捣心般, 几乎快把吴永亮逼疯的情况下,小王送来了这条虽远不足以破局、但足够振奋人心的消息。
说来可笑,要论现下正经在跟姚二明死磕的人,唯有小王一人而已。每每念及小王于那种明明前有狼后有虎,一切扑朔迷离,既被动又混乱的局面下依然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到于公有一寸丹心,还有理有据;于私也自高举旗帜,没机会就创造机会,势必要给小张和他这个没出息的师父出这口恶气!吴永亮便笑逐颜开,是既心酸又欣慰。
据小王所述,他已浏览过收费站临近几小时的监控录像,证实了那辆目标箱式卡车如他所料,没有经过收费站。由此可以确定,卡车从一开始压根就未在他们的前方出现过。对方显然提前预判,并利用了他们急于求成的心理,用车队组成迷魂阵钓了他们一路,而卡车则暗度陈仓,极有可能朝相反方向遁去。
说到这里,小王随即在电话中向吴永亮请示,他想采纳郑志坚的建议和黄逸明的人一同再次上路,反方向再跑一趟,看卡车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不图一定就图个万一。
吴永亮同意了小王的请求,他相信小王绝不是无的放矢,也不想再以上级或师父的身份盲目干涉其办案思路,另外他还需考虑郑志坚的感受,况且当时姚二明那两个手下也已经他协调,由黄逸明派专人押至其片所,只等他忙完医院的事,再过去具体商议后续事宜,小王这头则完全可以便宜行事。
将姚二明的人关至黄逸明那里,而不是自己的主场,首先是吴永亮一时脱不开身,再者便是为了暂时封锁消息以避免干扰,避害就利。
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吴永亮自觉再如何慎重也不为过,非法持有、私藏枪支,并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的团伙组织,光这两条罪名,如果能钉死在姚二明的头上,就足以判其个十来年!若以此深挖,再揪出几件跟这两杆枪有关联的命案要案,就彻底十拿九稳了!结果就算毙不掉姚二明,其这辈子也必然将牢底坐穿!
当然,这也只是如果,如果现实能依据真相,不那么荒诞该多好......而真相又往往需要时间去验证,想黄逸明他们用了几乎整整一夜,却连那帮不入流的小混混都搞不定,又怎奈何姚二明那两个,不用问也知道,必是屡次进宫且屡教不改的职业罪犯。
这不是吴永亮瞧不上黄逸明的工作能力,而是形势比人强,换做他也没有把握能搞定那帮小混混,能轻易撬开当前这两张,绝对积累了不少应对各种讯问经验的嘴,去反咬自己有权有势又睚眦必报的主子。所以,吴永亮需要思考,需要跟黄逸明当面商量对策。
如果就在今天,当真有机会将姚二明,哪怕只是吴永亮预设中的前两项罪名落实一个,恐怕才是麻烦真正的开始。这可是关乎他吴永亮,还有黄逸明和张王二人,他和他们的前途,乃至涉及到命运的大麻烦!而他或他们,又是否真的准备好了面对这场,一旦开始便可能无穷无尽的麻烦?!
医院的走廊里,吴永亮枯坐在长凳上,默默摇了摇头,忽而将目光投向不远处依偎在一起的两个老人身上,眼神复杂。片刻,他收回视线,使劲用双手揉搓了下脸,复又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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