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气氛刚缓和没多久，日头就渐渐往西偏，阳光透过树叶的角度变低，落在地上的光斑被拉得更长。
忽然，谷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着女孩们的嬉闹声。
王安安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十几个女人扛着柴火、挎着装满野菜的篮子走过来，其中一个女人背上还背着个竹篓，竹篓里装着些野果。
她身后跟着好几个小女孩，手里攥着各色野花，蹦蹦跳跳地往前跑，时不时停下来把花别在头发上。
女人们走进院子，看到王安安、李氏几人时，愣了一下，却没多问，只是笑着跟林默打招呼：“林默兄弟回来了？今天没去打猎啊？”
林默点头应着：“没去，去山里转了转，遇到点事。”
女人们又转向张淑芳、苏婉和虎妞，熟稔地打招呼：“淑芳妹子，今天缝的衣服快好了吧？”“苏婉姐，厨房的水缸我刚挑满了。”“虎妞，要不要跟我们去看看下午采的野菜，有你爱吃的荠菜。”
张淑芳她们也一一回应，语气自然得像一家人，没半点生分。
王安安看着这一幕，心里犯起了嘀咕。
她悄悄数了数，加上之前在院子里的，谷里的女人少说也有二十个，还有好几个小女孩，可从头到尾没见到一个男人，只有林默一个男丁。
等女人们把柴火搬进厨房、野菜倒进竹筐，各自忙去了，王安安拉了拉虎妞的衣袖，把她拽到院子角落的大树后，小声问：“虎妞姐，谷里怎么全是女人和女孩啊？她们……她们都是林默的女人吗？”
这话刚说完，虎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点了点王安安的额头：“你这小姑娘，脑子怎么净想这些离谱的事？林默哪有那么大本事，娶二十多个媳妇？”
王安安脸一红，刚想辩解，就见林默走了过来，听到虎妞的话，无奈地摇了摇头：“王安安，别乱猜，她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虎妞拉着王安安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指了指远处几间木屋，解释道：“那些女人都是附近村里的。叛军来之后，村里人逃进山，有些女人男人死了，带着孩子没法活；有些没结婚的姑娘，因为家里穷，被村里人嫌弃是累赘，没人愿意管。”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们谷里人少，要种地、做饭、看孩子，好多活忙不过来，林默哥就把她们接过来了。大家一起干活，一起吃饭，互相照应着过日子，哪是什么夫妻啊。”
王安安恍然大悟，脸上更红了，小声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以为你们谷里都是林默的家人呢。”
虎妞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点调侃：“不过你要是想把她们当林默的女人，也没毛病，毕竟林默哥是谷里唯一的男人，要是林默哥想干嘛，她们也不会拒绝。”
“虎妞姐！你别乱说！”
王安安赶紧推开她，脸烫得像烧起来一样，眼神慌乱地往林默那边瞟，生怕被听到。
林默没注意这边的小动作，正跟一个扛着锄头的女人交代事情。
王安安看着林默的背影，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她盯着林默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下颌线很清晰，说话时嘴唇抿着的样子，还有那双不笑时显得有些严肃的眼睛……越看越觉得眼熟。
忽然，一段记忆冒了出来，她还在白山县城的时候，不是和一个猎户买了把兽牙匕首吗？
王安安攥了攥衣角，心里满是惊讶。
当初觉得林默是个本分的猎户，没什么特别的；可现在看他能杀叛军、能收留这么多人，还有好几位夫人，跟当初那个老实人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她张了张嘴，想跟虎妞说这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万一认错了，多尴尬啊，而且这事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没再提。
这时，苏婉走了过来，看到王安安脸红，笑着拍了拍虎妞的胳膊：“虎妞，别逗安安了，人家还是小姑娘，经不起你这么闹。”
虎妞吐了吐舌头，没再调侃。
王安安赶紧转移话题，指着院子外的田地问：“苏婉姐，谷里还种着庄稼啊？都种了些什么？”
苏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说：“种了稻谷、玉米，还有些青菜，都是自己种自己吃的。”
聊着天，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厨房那边传来了切菜声和烧火声。
张淑芳从厨房探出头，喊：“大家都过来帮忙吧，晚饭要好了！”
女人们听到喊声，纷纷往厨房走，有的洗菜，有的烧火，有的揉面蒸饼，分工明确，没一会儿，厨房里就飘出了饭菜香。
王安安和李氏也想过去帮忙，张淑芳却拦着：“你们是伤员，坐着歇着就行，不用动手。”
李氏过意不去：“总不能一直让你们忙，我们也能搭把手的。”
“真不用，”苏婉端着一盆切好的肉走进厨房，回头说，“你们好好养伤，等伤好在帮忙，不着急，日子长着呢。”
王安安几人只好坐在院子里等着，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闻着越来越浓的香味。
有肉香，还有蒸面饼的软糯香味，馋得小翠咽了咽口水。
没一会儿，饭菜就端上桌了。
林默、张淑芳、苏婉等家人，还有丫丫和小花，坐在一张木桌旁；其他女人和女孩分坐在另外两张桌子上。
王安安、李氏、阿霜、张姨和小翠，则被安排在院子角落的小桌旁，桌上摆着一大碗炖野猪肉、一盘炒野菜、一盆蒸饼，还有一碗野菜汤。
王安安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野猪肉放进嘴里。
肉炖得很软烂，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肉香，没有一点腥味。
这是她逃亡以来，吃的第一顿有肉的饭，之前在下河村的院子里躲着，只能啃干饼、挖野菜，有时候连水都喝不上。
肉香在嘴里散开，王安安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碗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李氏吃了一口肉，也红了眼眶，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好久没吃这么香的肉了，以前在县城天天吃，还不觉得有多好，现在才知道，能安稳吃顿肉有多难。”
小翠吃着肉，也小声啜泣起来，手里的饼咬了一半就咬不动了，张姨赶紧帮她擦眼泪，自己的眼眶却也红了。
阿霜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夹着肉往嘴里送，铁铐虽然有些影响，但是对吃饭影响并不算太大。
平时只吃一碗饭的她，这天却多盛了半碗，碗里的肉没剩一块。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女孩们的嬉笑声，却没人觉得尴尬，反而透着一种安稳的暖意。
王安安擦了擦眼泪，看着桌上的饭菜，心里忽然觉得，能来到这个山谷，或许是她逃亡路上最幸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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