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的冬雪在立春这天悄然消融，古漠道的雪水顺着沙藤障的沟壑汇成细流，叮咚作响，像在唤醒沉睡的土地。望沙驿暖棚里的云尖茶已冒出新的芽尖，紫褐色的“紫芽”品种尤其显眼，芽尖裹着层薄薄的绒毛，在透光琉璃瓦下泛着温润的光——这是南域特意送来的耐寒品种，经冬雪滋养，比往年抽芽更早。
凌薇蹲在暖棚角落，看着灵族修士将醒木籽与沙藤种混合播撒。醒木籽遇融雪立刻膨胀，裂开的种皮里钻出嫩白的根须，与沙藤的根须瞬间缠绕在一起，像在缔结无声的约定。“青长老说，这样混种能让沙藤的抗寒力再增三成，”她指尖拂过湿润的土壤，“今年要把沙藤障往古漠道南侧再扩半里，与南域的灵樟林连起来，形成真正的‘三域绿廊’。”
“凌姑娘，您看这酒！”阿火抱着雪藏酒的陶瓮跑进来，瓮口的沙藤布刚解开，醇厚的酒香就漫了出来，混着茶芽的清冽与甜根的甘，比预想中更绵长。他舀出一勺酒液，琉璃盏里竟浮着细小的绿点——是定魂木果实的核仁在发酵时析出的精华，在酒中凝成了微型的藤脉图案。
“这是三域的气息融在了一起。”焚天谷主从内堂走出，手里拿着张新绘制的地脉图，图上古漠道两侧用不同颜色标注着草木分布：望北城的赤豆田是浅碧，焚天谷的暖岩渠是赤金，苍木宗的定魂林是深绿，南域的灵樟林是靛蓝，所有色块都被一条金色的线串联，那是不断蔓延的藤脉主根。“谷里的符文师新创了‘共生符’，能让不同草木的灵力在符阵中流转，你看这图上的节点，都要布上。”
正说着，南域云水阁的二管事带着商队到了。这次的马车里装着新的茶苗、南域的“暖玉土”（能改良北荒的沙质土壤），还有一本厚厚的《三域草木谱》——是南域药农与北荒牧民、苍木宗弟子共同编着的，里面详细记载了各地草木的习性与混种之法，插图是孩子们画的，稚拙却生动。
“阁主让我带句话，”二管事翻开谱子，指着其中一页，“南域的云雾山已种下第一批定魂木，用的是北荒的沙藤汁浇灌，长势极好。他还说，想在古漠道中点建一座‘草木堂’，让三域的药农、修士、牧民都能在这里交流，把《草木谱》续写成永远不会完结的书。”
凌薇看着谱子里孩子们的涂鸦——有北荒丫头画的沙藤杯盛茶，有南域男孩画的灵梗稻绕定魂木，还有苍木宗孩童画的醒木鸟站在赤豆枝上，忽然觉得，这才是最珍贵的约定。“草木堂就建在望沙驿与听风驿之间，”她指着地脉图的中心，“用三域的木料共建：北荒的定魂木做梁，南域的灵樟做柱，望北城的暖藤编窗，焚天谷的琉璃瓦盖顶，让每一块木头都带着自己的故事。”
暖棚外传来一阵欢腾，是绿风寨的牧民们在试种南域的“双季稻”。今年的稻种混了北荒的耐寒基因，经焚天谷暖岩渠的灵力催发，竟能在雪融后立刻下种，秋收后还能再收一茬晚稻。几个南域茶农正教北荒人整理秧田，用沙藤编织的秧盘盛着稻种，盘底垫着赤豆壳，既能保水又能肥田。
“凌姐姐，我们的‘共生树’发芽了！”小宝带着一群孩子跑来，手里捧着个陶盆，里面栽着棵奇特的幼苗——主干是定魂木，枝桠上缠着沙藤，藤条上还嫁接了南域的茶枝，是孩子们去年秋天特意培育的“三域共生苗”。如今茶枝已抽出新叶，沙藤开了小花，定魂木的主干上甚至结了颗迷你的赤豆荚，惹得孩子们惊呼连连。
凌薇接过陶盆，放在暖棚最显眼的位置。阳光透过琉璃瓦落在幼苗上，不同草木的灵力在阳光下流转，形成一道细微的彩虹。“等草木堂建成，就把它移栽到堂前，”她对孩子们说，“让它看着三域的人来来往往，看着更多的草木在这片土地上扎根。”
午后，三域的人聚在驿站的火塘边，商议着新一年的计划。苍木宗的青长老提议在定魂林里开辟“育苗圃”，专门培育适合三域种植的新草木；南域的老李想教北荒人制作茶油，用云尖茶的籽与定魂木的核仁混合压榨，既能食用又能入药；北荒的牧民汉子则说要编一批“三域藤筐”，用沙藤、赤豆藤、灵樟枝混合编织，送给过往的商队当礼物。
夜宸将玄铁刀放在膝上，刀身映着火塘的光：“银甲卫会沿着新扩的沙藤障增设哨卡，每个哨卡都种上共生苗，既当标记，又能传递消息——哪株苗蔫了，就说明那处的地脉有异动，比传讯符还及时。”
凌薇望着窗外渐渐消融的雪，暖棚外的融雪已汇成小溪，溪边的赤豆种正冒出嫩白的芽。她忽然想起初到北荒时，这里只有风沙与冻土，而现在，溪流里飘着茶芽，田埂上爬着沙藤，孩子们的笑声里混着三域的口音，连空气都带着共生的温润。
“等草木堂建成，”她轻声说，“我们就在堂前立块碑，碑上不刻名字，只刻三句话：草木共生，水土同源，人心相牵。”
火塘边的众人纷纷点头，笑声与炭火的噼啪声交织，盖过了窗外的风声。望沙驿的暖棚里，紫芽茶的嫩芽还在生长，雪藏酒的陶瓮还在散发着香气，孩子们栽种的共生苗在阳光下舒展着枝叶，像在预示着一个更辽阔的春天。
古漠道上的驼铃又响了起来，这次的铃声里，带着南域的茶香、北荒的豆甜、西境的酒香，还有三域人共同的期盼，顺着融雪浸润的土地，走向更远的远方。而那些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的草木，正借着春风，悄悄编织着一张更庞大的网，将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族群，都紧紧连在一处，共同书写着“共生”的永恒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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