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五细细看完，心中震撼难言。这般周全的安排，既显恩义，又见智慧。他忍不住抬眸看向赵忻，却见她正含笑望着自己，那双明眸中倒映着晨光，让他一时竟有些移不开眼。
“可还有需要补充之处？”赵忻轻声问道，声音如春风拂过耳畔。
暗五这才回过神，忙道：“姑娘思虑之周全，属下叹服。”
赵忻轻轻摇头，发间步摇随之轻晃：“非也，这是长远之计，随着运作开始，再不断完善吧。”说完她话锋一转，问道：“你从前在暗卫营，应当学过些基础的吐纳法与锻体之术？”
暗五立即答道：“正是。属下学过《基础吐纳术》与《易筋锻骨篇入门》，最是扎实稳妥。另有一套《幽影步》，专擅潜行匿迹。”他说着，不自觉流露出几分自信。
“很好。”赵忻唇角微扬，“便将这三样作为根基，由你来传授。”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了几分：“我这儿还有些更精妙的身法，只要肯学、有天分，都可以练。”
暗五不禁想起那日见赵忻施展轻功时，衣袂翩跹，宛若惊鸿的模样，心中微动，垂首应道：“属下遵命。”
赵忻继续道：“我会把能教的功夫都整理出来，让丝琴帮我置于一处。每日未时两刻，我会抽出半个时辰，在练武场开讲一门，所有人都可来听。”她说着，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至于学多少，就看个人悟性了。”她声音渐柔“功勋高、表现特别出挑的，可得我亲自指点。”
暗五全然明白了这套制度的妙处，既公允又有激励。他忍不住想象着日后能与赵忻近距离切磋的场景，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属下明白了！如此安排极好！”他重重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雀跃。
“最后是训练场地布置。”赵忻取来一根树枝，在地上简单勾勒出山洞的轮廓，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此处作主训练场，地面要夯实。分出静修室、器械房、药浴间。”她的手指轻点几处：“这些地方要设些机关。我略通墨家机关术，可设计一些用于示警、阻敌的机关。”
她抬头看向暗五，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这事我会让铁匠和木匠坊的人参与，你和我来指点。前期的清理工作，你得抓紧。”
暗五听得心潮涌动。他见过不少暗卫营，却从未见过考虑得如此周全的。 “姑娘安排得极妥当！”他抱拳郑重道，“属下这便去办！”
暗五离去后，赵忻匆匆走出别院。晨雾尚未散尽，秋日的凉意裹着残桂的清香扑面而来。院门外，秦雅露早已端坐在青帷马车内等候，见赵忻出来，立即撩起车帘招手。两姐妹低声交谈几句，马车便辘辘驶向苏城。
别院里头，司洛昀正与苏砚秋对坐商议。她执笔在工分修订的条陈上添了几笔，又将今早赵忻、秦雅露两姐妹提的意见与苏砚秋细细探讨，随后针对孩子们的学习特点，提出因材施教的具体方案。这一番讨论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方才将各项事宜议定。
待诸事安排妥当，司洛昀便匆匆赶往临时学堂（原周家庄子别院）。昨日她已向各坊师傅交代了未来规划，并将自己多日来的研究成果与众人分享，各坊昨日便开始了研究制作。如今时值秋末，冬日将至，暖棚的研制成了当务之急。此时巳时四刻，正是查验进展的好时候。
临时学堂的偏院东厢房里，十五位制伞师傅正围着一张长桌热烈讨论。桌上铺着各式油布样品，空气中弥漫着桐油和草木的清香。见司洛昀到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诸位师傅请坐。司洛昀目光扫过桌案，赵德连忙上前禀报：姑娘，从昨日午时到现在，我们赶制出三块一尺见方的样品。时间紧迫，只得先试最紧要的三种配比。
司洛昀仔细察看，发现样品边角处还有些未干透的桐油，显然是一夜赶工的成果。她温声道：辛苦诸位了，可有什么进展？
赵德指着三块样品回道：遵照姑娘吩咐，我们试了三种制法。这块是双层苎麻夹芦苇膜，中间刷了掺蜂蜡的桐油。
司洛昀俯身细看，化学博士的专业眼光让她立即发现关键问题：蜂蜡掺入比例过高了。虽然增加了韧性，但透光率明显下降。她指尖轻触布面，理想比例应当是桐油八成，蜂蜡两成。
周师傅惊讶道：姑娘好眼力！我们正为这个发愁呢。
另一位老师傅取出记录簿：按姑娘昨日说的，我们测了不同厚度的透光性。发现苎麻布刷三层油最佳，再多就影响透光了。
保温效果可做了测试？司洛昀追问。
正要禀告姑娘。赵德答道，昨夜我们将三块油布样品挂在院中榆树下，自戌时至卯时，每更点派人记录。子时正刻测得：第一块单层油布表面冰凉，第二块夹芦苇膜的尚存三分温热，第三块加蜂蜡的竟有五分余温。
他取来记录簿详细说明：第一块样品厚约一分，透光最佳但散热极快；第二块厚两分半，透光稍减却能保温；第三块厚三分，透光虽略逊，但寅时初刻仍能保持微温。
司洛昀仔细查看记录：如此说来，夹层厚度以两分半为宜。蜂蜡添加量可试着一成、一成半、两成三个比例再试。她转向众师傅，今夜着重测试戌时至寅时的温度变化，每更点都要详细记录。
周师傅补充道：老身发现芦苇膜需选取立秋后抽穗的老苇，内膜方够韧薄。这几日采收的，一丈见方的油布约需二百根芦苇。
苎麻布预处理也很关键。另一位老师傅说道，用浓淡不同的草木灰水各试三块，发现浸泡两刻钟的效果最佳。
司洛昀颔首：今日再试三个新配方。第一组用八成桐油两成蜂蜡，第二组芦苇膜先用五倍子煎水浸泡，第三组苎麻布改用蒸煮法处理。每样都制一尺见方的小样，今夜同时测试。
她特别嘱咐：所有用料都要过秤记录——桐油以两计，蜂蜡以钱计，芦苇膜以张计。明日晨起，我要看到每个点的详细温度记录，以及各样品重量、透光情况的比对。
秋阳渐高，司洛昀与师傅们仔细商讨着每个细节，将现代材料学知识融入传统工艺之中。一个时辰后，讨论渐歇，她温声道：辛苦诸位了。可还有遇到别的难处？
周氏叹气道：最难的是材料。荒年物价飞涨，蜂蜡每斤要二百文，比往年贵了三成。苎麻布更是紧缺，临州商会的存货都被水灾阻在路上。
另一位老师傅补充：城南芦苇荡今年收成不好，要采够二百根老苇，得往深水里去。更麻烦的是五倍子，药铺存货不足，全城搜罗也只买到三斤。
司洛昀蹙眉沉思。作为化学博士，她深知材料短缺对实验的影响。蜂蜡可用白蜡替代，虽然韧性稍差，但价格只要一半。苎麻布不够的话，可否用葛布替代？我见库房还有不少葛布库存。
赵德摇头：葛布纹理太粗，刷油后透光性差。不过老朽记得苏城织造局去年库存一批细麻布，或许可以想办法调剂。
至于芦苇膜，司洛昀灵光一现，可不可以用竹衣替代？后山竹林正值换叶期，竹衣的保温性能或许更好。
众师傅纷纷议论起来。最后议定：由赵德带三位师傅去织造局洽谈麻布事宜；周师傅带四位师傅负责试验白蜡与蜂蜡的配比；另外五位师傅带学徒学习；两位年纪较轻的师傅负责采适合的竹衣。
司洛昀特别嘱咐：所有材料都要记录来源和价格。荒年物资珍贵，切忌浪费。今日先试制一尺见方的小样，确认效果后再扩大制作。
秋阳渐高，众人各自领命而去。司洛昀也回房用过午膳后，开始了玻璃制作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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