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在门外听到苏婉儿的真心话后，林墨心中那点微弱的暖意彻底熄灭。但他并未表露分毫，依旧每日为苏家生意殚精竭虑，与苏婉儿维持着表面的夫妻和睦。只是他灵魂深处的冰层，已坚如玄铁。
这时，一个名叫赵元的年轻人走进了他的生活。赵元是临安县令的独子，与苏婉儿是青梅竹马，常来苏家走动。他性格看似爽朗豪迈，对林墨这位“才子”十分热情，丝毫没有因他赘婿的身份而轻视。
“林兄！久仰大名！你那‘预售船票’的奇思，真是让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赵元用力拍着林墨的肩膀，笑容真诚。
林墨只是淡淡点头。
赵元却不以为意，时常邀请林墨品茶论诗，谈论时局。他见识不凡，言谈风趣，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上林墨的话头，又从不探听苏家生意机密，分寸感极好。
一次，林墨为苏家开拓药材生意，与邻县一个地头蛇起了冲突，对方背景颇深，连苏万三都有些退缩。是赵元主动出面周旋，凭着他县令公子的身份和灵活的手腕，硬是帮林墨摆平了此事，还拿到了更优惠的进货渠道。
“林兄，你我投缘，说谢就见外了！”赵元举杯，一脸义气，“以后在这临安地界，有事尽管开口！”
林墨看着他诚恳的眼神，灵魂冰封的角落，似乎又被撬动了一丝。或许，世间并非全无真心？至少这个赵元，与苏家人不同。
冥王在因果线上悄然拨动。几次三番，林墨外出经商遇到麻烦，或是货物被扣，或是遇到匪患，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因为各种“巧合”化险为夷。而这些“巧合”，或多或少，都隐约能看到赵元或苏家在背后起到的作用。
一次酒酣耳热之际，赵元搂着林墨的肩膀，推心置腹：“林兄，不瞒你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不是池中之物！苏家…哼，不过是把你当摇钱树！若是将来有机会，你我兄弟联手，必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林墨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赵元的话，隐约印证了他对苏家的判断，也让他对这位“挚友”更多了一分信任。他开始将一些不太核心，但同样重要的生意，交给赵元介绍来的人打理。
苏婉儿对此表现得十分“支持”，甚至主动在父亲面前为赵元说话：“爹，赵公子是自家人，又多次帮助夫君，有些生意交给他的人，总比交给外人放心。”
苏万三见生意确实顺遂，银钱滚滚而来，也就默许了。
林墨逐渐将赵元视为在冰冷苏家唯一的“知己”，偶尔会与他小酌，谈论些生意之外的琐事。他甚至开始觉得，有赵元这个兄弟，和苏婉儿这个“贤内助”，或许这一世，并非全无慰藉。
然而，他并不知道，每一次他与危机“擦肩而过”，都是冥王精心安排的剧本，只为加深他对苏、赵二人的依赖与信任。
与此同时，在苏婉儿那看似温婉的面具下，另一场交易正在进行。
深夜，苏婉儿闺房密室内（自林墨搬去书房后，她便以“静养”为由独居一室），她与赵元紧紧相拥。
“元哥哥，还要忍到什么时候？”苏婉儿仰着头，眼中再无平日的温顺，只有炽热的情欲和迫不及待，“我每天对着那个冰块一样的赘婿，都快恶心死了！”
赵元抚摸着她的秀发，眼神阴鸷而贪婪：“快了，婉儿。再等等。让他再为我们多赚些钱。苏家库房里的银子，通过我们暗中设立的皮包商号，已经转移了大半。等他帮我们打通了南边那条最重要的商路，拿到了官府的专营许可…就是他鸟尽弓藏之时！”
“可是爹那边…”
“放心，苏伯父年纪大了，又只信你这个‘乖女儿’。到时候，我们随便给林墨安个‘挪用公款’、‘勾结外匪’的罪名，人赃并获，苏伯父只会庆幸早点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苏家的家产，自然还是你的，我们的！”赵元冷笑。
苏婉儿眼中闪过狠毒：“到时候，我要亲眼看着他身败名裂，锒铛入狱！让他知道，戏弄我苏婉儿，觊觎苏家财产的下场！”
“那是自然。”赵元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语气温柔却冰冷，“一个赘婿，真以为能翻身？不过是咱们养肥了待宰的猪猡罢了。”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尽是算计得逞的得意和对林墨的轻蔑。他们享受着林墨带来的财富和人脉，却早已磨好了宰割他的刀。
而此刻，林墨正坐在书房里，对着烛光，审视着赵元刚刚送来的一份“绝佳”的商机——一份关于垄断江南与西南药材贸易的庞大计划书。赵元信誓旦旦地表示，已经打通了上层关节，只等林墨这边调配资金和货源。
他并非全无防备。自那晚听到苏婉儿的真心话后，他便开始不动声色地培养几个完全不属于苏家体系的暗线。这些人在市井底层，身份普通，却能在关键时刻传递消息，是他为自己留下的最后退路。
林墨看着计划书上缜密的条款和诱人的利润，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苏婉儿近日来越发“体贴”的关怀，以及赵元越发“慷慨”的帮助。
太顺了。
顺得…有些诡异。
灵魂深处，那点被淬炼得冰冷坚硬的混沌金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悸动。前几世被背叛、被抛弃的记忆碎片，如同深水下的暗流，悄然涌动。
他放下计划书，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这晚，林墨收到密报，赵元与苏婉儿又在别院密室私会。他悄无声息地潜入，动作轻盈，隐没于夜色，伏在密室屋顶，掀开一片瓦。
烛光下，赵元正将一包药粉递给苏婉儿。
“这是西域弄来的‘千机散’，无色无味，混入饮食中，长期服用，会让人慢慢虚弱，心悸而亡，如同痨病。”赵元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找个机会，让林墨那小子开始服用。等他帮我们扫清所有障碍，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就送他上路。到时候，苏家是我们的，他挣下的万贯家财，也是我们的！”
苏婉儿接过药粉，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冰冷的算计：“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他最近似乎对我熬的汤很是喜欢。”
林墨在屋顶上，听着下面两人肆无忌惮地谋划着他的死亡，如何利用他，如何侵吞苏家，如何双宿双飞…他灵魂深处那点混沌金光骤然爆发出刺骨的寒意！
原来如此。
所谓的知己兄弟，是随时准备给他下毒的豺狼。
所谓的恩爱夫妻，是亲手为他调制穿肠毒药的蛇蝎。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已是一片虚无的死寂，比万年玄冰更冷。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彻底的了悟和…一种近乎平静的疯狂。
他没有惊动下面的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如同他来时一样。
回到书房，他摊开一张新的宣纸，提起笔，开始书写。不是账本，不是策论，而是一个全新的、更加庞大、更加精密，却完全独立于苏家之外的商业构架图。
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卸磨杀驴？
只怕你们…没那个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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