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立刻将她拉到身边，用手帕心疼地为她擦拭额角的汗珠，又让宫人赶紧奉上温热的蜜水。
“累坏了吧？你这孩子，真是胆大！”太后嘴上责备，眼中却满是骄傲。
白柚小口喝着蜜水，狐狸眼弯成月牙：
“皇祖母，我没事，活动活动筋骨，舒服着呢。”
席间，大周这边，气氛重新热烈起来，看向白柚的目光充满了惊叹与赞叹。
西域使团那边，则是一片压抑的沉默。
索朗眼神闪烁，低声对赫连朔说了句什么。
赫连朔微微摇头，面色沉凝。
那图勒则拉着还在抹眼泪的孜娜，低声训斥着。
觐见大典在一种表面和乐、内里紧绷的气氛中继续进行。
后续的演武和杂耍，虽然依旧精彩，但众人心头都还萦绕着方才那场别开生面的比试，兴致不免淡了几分。
终于，冗长的典礼结束。
皇帝宣布赐宴。
宴席设于正阳殿旁的庆和殿，殿内早已布置妥当，珍馐美馔，琼浆玉液，歌舞升平。
然而，经历了一整日的波折与较量，无论是大周臣子还是西域使团，心思都已不在宴饮之上。
皇帝略坐了坐，便以国事繁忙为由，携太后先行离席。
留下太子萧恪代为招待。
萧恪端坐主位，脸色依旧沉冷，偶尔与赫连朔、索朗等人客套几句，气氛不冷不热。
萧殷坐在萧恪下首，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容清绝则与其他几位重臣一席，言笑晏晏，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发生。
白柚正欲起身离开，一名小内侍却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低声道：
“县主，四殿下请您，庆和殿西侧听雨轩一见，有要事相商。”
白柚走进轩内时，萧殷已负手立于窗前。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
他脸上一片沉凝，桃花眼中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定定地望着她。
白柚狐狸眼微微眯起，看着萧殷那副沉凝中带着挣扎的模样，唇边勾起一抹娇艳又凉薄的笑意。
“阿殷这副样子，是想找我商量什么呢？”
她慢悠悠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啜饮着，语气随意。
“商量……如何应对摄政王接下来的步步紧逼？还是商量……如何妥善处置那位热情似火的西域美人？”
萧殷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紧绷：
“阿柚，今日在殿上，你看到了，我没有答应他们。”
白柚放下茶杯，抬眼看他。
“嗯，我看到了。”她点点头，语气依旧平淡。
“阿殷确实没有答应。”
她狐狸眼弯了弯，带着点天真的探究。
“可是，阿殷不也没有……当场拒绝吗？”
萧殷的呼吸微微一窒。
白柚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微微仰起脸。
“你犹豫了，对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剖开了他所有试图隐藏的挣扎。
“在那个索朗副使，向阿殷许下那坚实的后盾，那无人可以置喙的位置时……”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他心口。
“阿殷这里，是不是……狠狠动了一下？”
萧殷看着她眼中那洞悉一切的清明，所有辩解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他喉结滚动，声音干涩。
白柚却不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
“其实也没什么，”她收回手指，语气轻松得近乎残忍。
“人之常情嘛。那么大的诱惑摆在面前，谁能不动心呢？”
“换做是我，说不定也会心动呢。”
她转身，背对着他，声音飘飘忽忽的。
“毕竟，有了那样的助力，太子算什么？摄政王又算什么？甚至……连父皇的意愿，或许都可以不必那么在意了。”
“等到你真的站到那个位置，手握生杀大权，统御四海，到那时……”
她微微侧过头，狐狸眼斜睨着他，带着嘲弄的笑意。
“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又何必执着于一个……现在还需要你费心周旋、甚至可能要因此得罪父皇和朝臣的‘唯一’呢？”
“住口！”萧殷低吼，一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
他的力道很大，桃花眼中翻涌着激烈的情绪。
“白柚，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嘶哑：
“我承认，我犹豫了。权势，地位，那个位置……那是我从懂事起就渴望的东西，是我这么多年忍辱负重、步步为营的目标！”
“当有人把它放在我面前，告诉我唾手可得的时候，我无法否认，我心动了，我犹豫了！”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执拗。
“可那不代表我会放弃你！更不代表我会用你去交换那些！”
“在我心里，你比那些……更重要！”
白柚任由他抓着肩膀，狐狸眼里没什么情绪。
“是吗？”
她轻轻反问。
“可我怎么觉得，在阿殷心里，那个位置，才是最重要的呢？”
她微微挣开他的钳制，退开一步。
“不然，阿殷现在怎么会如此焦躁不安？”
她语气带着了然。
“因为阿殷发现，鱼与熊掌，似乎不可兼得，对吗？”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权势，一边是可能要付出巨大代价才能守护住的‘唯一’。”
“阿殷不知道该怎么选，所以才会在这里，对我说这些话，试图……说服我，也说服你自己？”
白柚的声音又轻又缓，剖开了萧殷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敢直视的阴暗角落。
“如果你这次拒绝了他们，拒绝了那条看起来更轻松、更顺遂的路……”
她微微歪头，狐狸眼映着他骤然苍白的脸。
“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某个深夜里，你看着我熟睡的脸，心里却想着，如果当初选择了另一条路，现在是不是已经站在了那个你想要的高度？”
“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在朝堂上处处受制，在容清绝和萧恪面前步步退让？”
她上前一步，指尖再次点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会不会觉得……为了一个所谓的‘唯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是，我是想过。”萧殷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坦白。
“我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过。”
他闭了闭眼。
“权势，那个位置，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或许永远无法真正理解。”
“那不是简单的欲望，那是……我活下去的意义，是我这么多年，在所有人的轻视、算计、甚至谋害中，咬牙坚持下来的唯一支撑。”
“为了那个目标，我可以隐忍，可以算计，可以做很多我并不喜欢的事情。”
他睁开眼，桃花眼中是清晰的痛楚和决绝。
“可是阿柚……”
他握住她点在自己心口的手，紧紧按在胸膛上。
“当我看着你弹琵琶时那鲜活无畏的样子，看着你在场上把孜娜耍得团团转时狡黠灵动的样子，看着你明明娇小得需要人保护，却总能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的样子……”
“我就知道，不行。”
“如果我为了那个位置，放弃了你，或者选择了另一条需要利用、甚至伤害你的路……”
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坚定。
“那么就算我最终得到了那个位置，坐在那冰冷的龙椅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我也会觉得，我这一生，都输了。”
“输掉了这世间，唯一能让我觉得活着还有温度的东西。”
白柚静静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里面翻涌着挣扎的痛苦，孤注一掷的决心，还有赤裸裸的的爱意。
她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通过紧贴的掌心，一下下撞击着她的神经。
【萧殷攻略值达到90%！虐心值90%！】光团的声音带着一丝震动。
白柚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
“阿殷，”她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娇软，却没什么温度。
“你说得很好听。”
“可我这个人，最不相信的，就是好听的话。”
萧殷的心，因她这句平静的陈述，瞬间沉了下去。
白柚微微扬起小巧的下巴，眼神清醒得近乎冷酷。
“我要看的是行动，是结果。”
“不是你现在一时的热血上头，不是你这番感人肺腑的剖白。”
“况且，阿殷……你真的确定，你刚才那番话，不是在说服你自己吗？”
“也许，你只是暂时被今天发生的事情刺激到了，被我的琵琶，被我对孜娜的戏耍……暂时冲昏了头脑，觉得为了我，放弃那条路，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可热情是会消退的，阿殷。”
她看着他眼中翻涌的痛苦，无动于衷。
“当热情消退，冷静回归，当现实的压力和诱惑再次摆在面前时……”
“阿殷，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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