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龟兹城,“丝路商盟”总号。
这座看似普通的商号后院,实则是掌控着庞大商业网络的核心。
苏婉儿坐在书房内,面前堆满了账本和各地传来的讯报。
她的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冷静。
一个管事正在汇报,语气焦急。
“苏姑娘,凉州那边的‘吴氏布行’已经被封五天了,掌柜的还在牢里。”
“我们有三支大型商队被卡在凉州关卡,每日损耗巨大。”
“另外,陇右李氏、河西张氏等几家大商号,明确表示迫于压力,要暂停与我们的生铁和石炭交易。”
苏婉儿轻轻放下手中的笔。
“知道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另一个负责西域线路的管事开口。
“娘子,南疆于阗、疏勒几个小国,也提高了我们的过境税,理由是‘道路维护’。”
“草原回纥那边,最近马贼猖獗,虽然阿史那啜将军派人剿了几股,但商队通行还是提心吊胆。”
苏婉儿抬起眼,看向众人。
“还有吗?”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这位年轻的掌舵人太过镇定了。
一个年轻些的账房先生忍不住道。
“苏姑娘,长孙家和他们那伙人,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啊!”
“再这样下去,我们的货出不去,原料进不来,工坊就要停工了!”
苏婉儿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地图前。
地图上,原本畅通的商路,如今多处标上了红色的警示标记。
“他们想掐断我们的脖子。”
“那我们,就换一口气。”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管事。
“传我命令。”
“第一,所有被卡在凉州的商队,立即化整为零。”
“货物分散,雇佣当地小型驼队或者信誉好的散户,尝试从小路、夜路分批绕行。”
“损失部分货物在所不惜,首要目标是让人员和核心物资尽快脱离凉州地界。”
一名负责运输的管事面露难色。
“娘子,这……风险很大,而且成本……”
苏婉儿打断他。
“照做。成本从我这里支取特殊款项。”
“是。”
“第二,通知我们在长安、洛阳的分号。”
“停止向所有与长孙家有关联的商号、店铺供应来自安西的特产。”
“尤其是琉璃器、精油、雪莲、和田美玉,以及……我们工坊出产的精良刀具和马具。”
一个负责关内业务的管事眼睛一亮。
“对!这些紧俏货,断了他们的供,看他们拿什么赚钱!”
苏婉儿点点头。
“不仅要断供,还要放出风去。”
“就说因为凉州官匪勾结,商路不通,安西特产锐减,价格即将飞涨。”
“让那些囤积居奇的商人,去找长孙家的麻烦。”
“明白!”
“第三,”苏婉儿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指向东南方向,“立刻派人,持我的亲笔信和商盟令牌,快马前往江南和蜀中。”
“江南找沈家、顾家,蜀中找唐门旗下的商会。”
“告诉他们,安西‘丝路商盟’愿意以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长期、大量收购他们的生丝、茶叶、瓷器、蜀锦,以及……优质的闽铁和蜀钢。”
“并且,我们用安西的琉璃、玉石、皮毛、战马,以及工坊出产的军械民品结算,价格可以优惠。”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
江南和蜀中,物产丰富,且远离关陇集团的控制范围!
若能打通这两条线,确实能极大缓解眼前的困境!
但负责对外联络的老管事有些担忧。
“娘子,江南世家和蜀中唐门,向来眼高于顶,与我们交往不深,他们会答应吗?”
苏婉儿语气坚定。
“商人逐利。”
“我们给出的条件足够优厚。”
“而且,我们掌握着通往西方最成熟的商路和巨大的市场。”
“与他们合作,是双赢。”
“他们若连这点都看不到,也不配成为我们的伙伴。”
“告诉去的的人,态度要不卑不亢,我们是寻求合作,不是乞讨。”
“是!”
“第四,”苏婉儿的手指又点向北方草原,“加大与回纥、黠戛斯等部的贸易。”
“他们盛产皮毛、牛羊、战马,我们需要这些。”
“可以用茶叶、丝绸、铁器交换。”
“同时,请求他们派出更多的骑兵,协助护卫我们的草原商路。”
“对付马贼,他们比我们在行。”
“这件事,我会请阿史那啜将军从中斡旋。”
命令一条条发出,清晰而果断。
原本有些惶惑的管事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领命而去。
书房内只剩下苏婉儿和她的贴身侍女。
侍女递上一杯参茶。
“娘子,您歇会儿吧,都忙了一整天了。”
苏婉儿接过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揉了揉眉心。
“不能歇。”
“这场商战,关乎安西的命脉,不能输。”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龟兹街道。
“大将军在前方抵御外敌,应对明枪暗箭。”
“我必须在后方,稳住我们的根基。”
……
命令很快被执行下去。
几天后,效果开始显现。
首先是在长安和洛阳。
原本供应稳定的安西琉璃器、精油等奢侈品突然断货。
市面上存货价格应声飙升。
几家原本依靠从“丝路商盟”拿货的大商铺顿时傻眼,门前挤满了催货的达官贵人。
他们找到长孙家相关的商号讨要说法,对方也束手无策,只能推诿是“安西那边出了问题”。
不满的情绪开始在这些利益相关的商人中蔓延。
与此同时,前往江南和蜀中的使者传来了初步回音。
江南沈家态度暧昧,表示需要考虑。
而蜀中唐门则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负责蜀中线路的管事兴奋地回报。
“苏姑娘,唐门的人说了,他们对我们的新式马具和改良农具非常感兴趣!”
“愿意先用十万斤蜀钢和五千匹蜀锦,换我们三百套马具和一千件农具,看看成色!”
苏婉儿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丝笑容。
“很好。”
“立刻从备用库房调拨货物,挑选最精良的,给他们送去。”
“告诉唐门的人,这只是开始。”
“是!”
北线草原也传来好消息。
在阿史那啜的牵线下,回纥一位有实力的叶护(官名)同意加强合作。
他派出了麾下最精锐的一支骑兵,专门负责巡逻商队经过的草原区域,清剿了几股不开眼的马匪,草原商路的安全性大大提高。
虽然成本增加了,但至少这条线稳住了。
然而,坏消息也接踵而至。
凉州方面,化整为零的策略虽然让部分人员和少量贵重货物得以逃脱,但大部分大宗货物还是被扣留,损失惨重。
陇右李氏最终还是顶不住压力,正式来信,暂停了生铁供应。
“娘子,工坊那边的石炭和生铁储备,只够维持半个月了。”
工坊负责原料的管事一脸愁容地汇报。
苏婉儿看着账本上不断减少的数字,眉头紧锁。
江南沈家那边,迟迟没有明确答复。
显然,关陇集团的影响力,比想象中还要大。
必须再加一把火。
她沉思片刻,再次提笔。
“给江南沈家去第二封信。”
“告诉他们,如果愿意合作,我们‘丝路商盟’可以优先代理他们的丝绸和瓷器在西域乃至更西方的销售,利润分成可以再谈。”
“并且,我们可以用安西特产的优质棉花,与他们交换生丝。”
“另外,附上一份礼单,将我们最新制作的一套琉璃酒具和一瓶玫瑰精油,一并送去。”
这是巨大的让利和诚意。
侍女有些心疼。
“娘子,那套酒具和精油,价值千金……”
苏婉儿摆摆手。
“千金易得,通路难求。”
“只要打通江南这条线,万千个千金都能赚回来。”
“快去。”
“是。”
信和礼物以最快的速度送往江南。
等待是煎熬的。
期间,工坊的原料库存一天天减少,气氛日渐紧张。
苏婉儿亲自去工坊巡视,安抚工匠,要求他们在原料有限的情况下,优先保障军械的生产。
五天后,江南的信使终于回来了!
带回了沈家族长的亲笔回信。
苏婉儿几乎是立刻拆开了信。
信中的内容,让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沈家同意了!
他们愿意先期提供五万担生丝和大量瓷器,并联系相熟的闽地商人,为安西提供铁料。
条件是,苏婉儿承诺的那些,并且要求安西必须确保商路安全,尤其是通往西域的这一段。
苏婉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
她立刻下令。
“通知下去,江南线、蜀中线,全面启动!”
“抽调得力人手,组建新的商队,尽快将货物运回来!”
“工坊那边,原料危机解除,让他们开足马力生产!”
整个“丝路商盟”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新的商队带着安西的特产和希望,向着东南和西南方向进发。
而来自江南的丝绸、瓷器和来自蜀中的钢铁、锦缎,也开始沿着新的路线,源源不断地流向安西。
这场由长孙韬挑起的商战,在苏婉儿沉着冷静的应对下,不仅没有被打垮,反而借此机会,开辟了更广阔、更独立的商业网络。
安西的经济根基,在风雨飘摇中,非但没有被摧毁,反而变得更加稳固和多元。
消息传回大都护府。
李默看着苏婉儿送来的简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对身边的赵小七说。
“告诉婉儿,她做得很好。”
“安西能稳住,她居功至伟。”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苏婉儿赢了第一局。
但她知道,这远未结束。
更大的风浪,或许还在后面。
她必须时刻警惕,守护好这条安西的生命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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