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璃攥着「老铁」的剑柄,剑胚上的转经筒随着脚步轻轻磕碰,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她按捺不住的心思。
她侧头盯着身旁的男人,对方始终垂着眼,黑色衣袍扫过青石板路,只留下沉默的脚步声,支离剑上暗红的纹路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竟与她过往熔过的魔剑戾气隐隐呼应。
“喂!”云璃终于忍不住开口,直率的性子容不得半点憋闷,“你怎么会知道「噬魂」在哪?还清楚它比别的魔剑棘手——你到底跟这些害人的东西是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眼神直直地看向刃,没半分避讳。
刃脚步未停,口罩下的呼吸平稳无波,只淡淡吐出三个字:“没必要说。”
“怎么没必要?”云璃追上前半步,挡住他的去路,眉头拧起。
“这魔剑是我爹含光铸的,我追着熔了三百多柄,从来没人比我更了解它们的习性。可你刚才一说,比我还清楚「噬魂」的路数,你肯定认识我爹,对不对?”
她提起含光时,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重,却依旧直白得不含半点拐弯抹角。
刃的目光落在她紧攥剑柄的手上,那力道仿佛要将剑胚捏碎,像极了当年某个执着于铸剑的身影。
他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支离剑的纹路,那是他当年以天外金石百炼而成的神兵,如今却成了沾染无数鲜血的利器。
“认识又如何?”他的声音沙哑,听不出情绪,“都是旧事了。”
“旧事也该说清楚!”
云璃不肯退让,眼底燃着执拗的光,“我爹当年为什么要铸这些魔剑?是不是跟你有关?你既然了解魔剑,为什么不阻止他?”
一连串的问题冲口而出,带着她多年来的困惑与不甘。在她心里,魔剑就是一切悲剧的根源,是父亲罪孽的象征,她此生的使命就是将这些恶的载体尽数熔断,替父亲偿还罪责。
刃终于抬眼,猩红的眼眸在昏暗中格外醒目,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冷寂。
“你以为熔了魔剑,就了结了所有罪孽?”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在云璃心头。
云璃一愣,随即坚定地颔首:“当然!这些魔剑吸人血髓、乱人心智,本就不该存在。只要把它们全熔成铁水,就不会再有人受害,我爹的罪也能少一点。”
她说着,抬手拍了拍「老铁」,剑胚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在呼应她的决心——这柄未完成的魔剑胚,因她赤子之心而未堕恶途,是她信念最好的佐证。
“天真。”刃冷冷吐出两个字,语气里没有轻视,只有一种历经沧桑的漠然,他的目光扫过街巷深处,仿佛看到了当年朱明仙舟的锻炉火光,看到了含光眼中追逐名望的执念,也看到了自己因执念酿成的大祸 。
“兵器本无善恶,执剑者的心才是根源。”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在云璃耳边。她猛地一怔,下意识反驳:
“不对!我见过太多人被魔剑控制,他们本来都是好人,是魔剑引着他们作恶!”
可话一出口,她却想起了某些被忽略的细节——那些求剑者眼中的贪婪,那些为了私欲争夺魔剑的厮杀,那些明明握着普通长剑却照样作恶的人。
刃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见过白珩为守护仙舟而牺牲,见过丹枫为复活挚友而触犯禁忌,见过自己因复仇执念而沦为不死的怪物。
支离剑本是神兵,却因他的仇恨沾染血腥;含光的魔剑本是利器,却因求剑者的欲望与铸剑者的执念沦为恶器。
所谓魔性,从来不是兵器自带的,而是人心的贪念、执念、杀意,附着在冰冷的钢铁上,才成了所谓的“魔” ,剑中的岁阳不过只是其载体罢了。
云璃的脸颊微微涨红,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她握紧「老铁」,剑胚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带着纯粹的暖意。
她忽然想起,「老铁」本是父亲准备锻造成魔剑的胚子,却因她的守护与赤子之心,从未沾染半分戾气。难道真的是她错了?错把人心的恶,归咎到了兵器身上?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细若蚊蚋的声音:“可……可它们确实害了很多人……”
刃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往前走,沙哑的声音飘在风里:
“害了人的从来不是剑,是握着剑的人,是藏在心里的欲望与执念。”
他的身影融入暮色,支离剑的暗红光芒渐渐隐去,只留下云璃站在原地,心头翻涌不休。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使命清晰而坚定,可刃的话,却像在她坚不可摧的信念上,凿开了一道裂缝,露出了她从未敢面对的盲点。
檐角灯笼的光晕还在摇晃,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着清甜又带着点急切的嗓音:“云璃!云璃本小姐我可算找到你啦。”
随着白露跑过来,云璃也看见了白露怀里还揣着一团毛茸茸的橘色小狐狸,此刻正蔫哒哒地把脸埋在白露颈窝,尾巴尖有气无力地扫着她的手腕。
白露一眼就瞥见站在巷中的两人,快步跑过来,额角带着薄汗,一双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云璃:“我听怀炎将军说,你比赛时没打过羽绒,是不是偷偷躲起来伤心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怀里的小狐狸往云璃面前递了递,“你看,我把这小家伙给你带来了,可不可爱!还有我把羽绒打了一顿,他说知道错啦,以后不跟你争输赢了~”
云璃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脸颊瞬间涨红:“谁、谁伤心了!”她下意识攥紧「老铁」,语气依旧直率,“我没输不起!就是来处理正事的——要去找魔剑「噬魂」!”
白露眨了眨眼,这才注意到云璃身旁的刃。男人黑色衣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口罩遮住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眸,周身冷冽的气场让空气都仿佛凝了霜。
更让她觉得莫名的是,看到这人的瞬间,心底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就像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见过的、让人心安又怅然的影子。
她忍不住往前凑了半步,歪着头打量刃:“这位是……?”
而刃的目光,早在白露出现的那一刻就定住了。
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僵,指尖摩挲支离剑的动作骤然停住。
眼前少女的眉眼,依稀能看出当年那个乐观豁达、像小太阳一样照亮朱明仙舟锻炉的狐族身影——那是白珩,是云上五骁的调和剂,是在他还是自卑短生种时,第一个笑着鼓励他“别听老家伙们胡说”的人。
可她眼底的单纯跳脱,又和那个敢孤身陷阵、用“黑暗太阳”与丰饶令使同归于尽的白珩截然不同。
她是白露,是白珩历经转生后的模样,没有前世的记忆,不再是那个背负大义的狐族飞行士,只是个会为朋友担心、见不得人受苦的持明族医师。
刃的喉结动了动,沙哑的嗓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却莫名少了几分对云璃的疏离:“无关之人,不必多问。”
白露被他的语气弄得愣了愣,下意识往云璃身后缩了缩。
“他是……帮我指认魔剑踪迹的人。”云璃连忙打圆场,她能感觉到刃对白露的态度有些奇怪,却没多想,只当是他性格本就冷淡,“白露,你快带着小狐狸回去吧,这里很危险,「噬魂」会吸人血髓、乱人心智的!”
“魔剑?”白露瞬间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圆眼睛里满是认真,“那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了!本小姐的医术,你还不知道吗?而且……”
她低头摸了摸怀里的小狐狸,“她的鼻子可灵了,说不定能帮你找到魔剑的踪迹呢!”
刃的目光落在白露毛茸茸的发顶,又扫过她怀里的小狐狸,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故友转世的唏嘘,有对过往悲剧的沉湎,更有一丝不愿让这纯净的转生者沾染血腥的克制。
当年白珩为了守护仙舟而牺牲,他和丹枫妄图复活她,却引发饮月之乱,让一切坠入深渊。如今,他怎能让她的转世再卷入魔剑的纷争?
“危险。”他冷冷吐出两个字,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不行,你留在这里。”
白露却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执拗:“不行!云璃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着她去冒险。而且……”
她顿了顿,不知为何,对着刃的眼睛,竟下意识补充了一句,“我不想再有人因为这些不好的东西受伤了。”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中了刃的心脏。他想起当年白珩也是这样,明明怕疼,却总把“守护”挂在嘴边,哪怕面对再强大的敌人,也从未退缩。
云璃看着两人之间莫名的张力,又看了看白露坚定的眼神,终是松了口:“那你跟紧我,千万别乱跑!”她转头看向刃,“我们走吧,别让「噬魂」再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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