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坳里黑,也冷。水从头顶石缝里一滴一滴往下掉,砸在潮湿的地上,声音不大,但在这死寂的夜里,听得人心里发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地数着时间,数着他们还能喘几口气。
没人真的睡得着。伤口的疼,心里的怕,还有骨头缝里透出来的那股子寒气,让人躺不住。张老拐几乎没合眼,守着山猫,隔一会儿就去探他的鼻息,摸他的脉搏,手指抖得厉害。山猫的气息弱得像风里的残烛,忽闪忽闪,好几次张老拐都觉得那点热气要散了,可隔一阵,又极其微弱地续上一点。老头儿不敢动他,只用最后一点还算干净的布,蘸着夜里接的冰冷岩水,不停地擦拭山猫滚烫的额头和干裂起皮的嘴唇,嘴里反反复复叨咕着旁人听不清的话,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跟谁较劲。
其他人也都醒着,或靠或躺,在黑暗里睁着眼。偶尔有人压抑地咳嗽一声,或者因为伤口突然抽痛而倒吸一口凉气,又立刻忍住。火把早熄了,只剩下一堆特意拢起来的、掩在破瓦罐后面的暗红炭火,勉强提供一丝聊胜于无的光和热。夜枭坐在靠外的位置,腿上的灼伤被湿布盖着,手里握着刀,耳朵捕捉着岩坳外每一点风吹草动。落月挨着岩壁,肩头的伤简单处理过,用撕下的衣襟紧紧勒住,她闭着眼,但呼吸很轻,显然也没睡。文仲抱着他那条伤臂,蜷在角落里,时不时伸手进怀里摸摸那块冰凉的石头板子,好像能从中汲取点安慰。吴伯缩在离炭火最远、也最暗的角落,整个人团成一团,偶尔发出一两声梦魇似的抽噎。
赵煜也没睡。伤口疼得厉害,尤其是腰肋那处贯穿伤,每次呼吸都牵扯着,像有钝刀子在里面慢慢锉。失血后的冷从骨头里透出来,哪怕身上盖着能找到的所有破布烂毡,还是止不住地发抖。凝心丸的药效似乎还在,让他的思绪没有被剧痛和寒冷彻底搅散,反而有种异样的清醒。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右掌心那块令牌印记传来的、持续不断的温热,像一个小小的暖炉,死死抵着侵入骨髓的寒意。这温热此刻似乎更沉静了些,不再有先前那种尖锐的指向或预警,只是安分地存在着,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身体。心口那点七彩微光也幽幽地亮着,很弱,但稳定。
他睁着眼,望着岩坳顶部那片模糊的、被炭火微光映出些许轮廓的黑暗。脑子里反复过着从黑石口逃出来后的每一幕:雾林,洞穴,观测站,石室的触手,悬崖,那张石髓板上的线条,还有刚才突围时文仲喊的“有反应”。那反应是真的吗?还是绝境下的错觉?如果真有,意味着什么?那石板不只是地图?可文仲又说它只是前朝匠人取巧的玩意儿。
还有林子阴影里那一闪而过的、冰冷的视线……是那些蚀变生物?还是别的什么?周衡的人?或者这山里,还有别的“东西”?
他必须尽快找到陈擎。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把脚下这条明显已经走歪了的路,硬生生扳回正轨的唯一机会。不能再耽搁了,每多在山里耗一天,离那个该他坐上去的“棋盘”就远一分。
时间一点点熬过去。岩坳外,深谷里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只有溪涧的水声哗哗流淌,永恒不变。远处“黑石口”方向的天空,那片暗红的涡流光芒似乎比半夜时黯淡了许多,但并未完全熄灭,像一头巨兽蛰伏时微微睁开的眼皮,依旧透着不祥。
当天边第一缕灰白的光,艰难地挤进被山崖夹成一条细缝的谷底天空时,岩坳里的人们几乎同时动了一下。不是睡醒了,是终于熬过了最难熬的一段。
夜枭第一个起身,动作牵扯到腿伤,眉头狠狠拧了一下。他拄着刀,慢慢挪到岩坳口,往外张望。灰蒙蒙的天光下,河滩、溪涧、对面黑黢黢的山林,轮廓渐渐清晰。空气中那股硫磺铁锈味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清晨山林特有的、潮湿清冷的气息,还混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味道。
“天亮了。”他哑着嗓子说。
人们陆续挣扎着爬起来,活动僵硬疼痛的四肢,检查伤口。气氛沉默而压抑。清点装备,几乎什么都不剩了。刀剑还在,但都沾着污血和腐蚀的痕迹。水囊倒是能在溪涧里补充,可干粮……胡四翻遍了所有人的行囊,只凑出几块硬得能崩掉牙的、不知什么时候剩下的杂面饼渣子,还有一小把吴伯之前一直舍不得吃、已经有些发蔫的野浆果。这点东西,十几个人分,塞牙缝都不够。
张老拐红着眼睛,把胡四昨晚找到的那块黑乎乎的兽皮残片又拿出来看,凑在渐渐亮起的天光下,手指捻着上面干枯的粉末,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是药渣……没错……这附近……肯定长过东西……”他喃喃着,忽然抬头,看向岩坳外面,“得找……趁天亮,我得去找找!山猫……山猫等不了了!”
“找?这荒山野岭,你知道找什么?往哪儿找?”疤子闷声道,他手臂肿得老高,脸色也不好。
“认得几样!土三七,地榆,白茅根……山里常见的,能止血消肿的,我都认得!”张老拐急声道,“北境打仗那会儿,缺医少药,不都是这么过来的?这皮子上有这味,说明这附近就有!让我去!我不走远,就在这河滩附近,岩缝里,林子边上找找!”
夜枭看了一眼赵煜。赵煜微微点头。确实,山猫需要希望,大家也需要。哪怕找到一点能用的草药,也是好的。
“落月,你护着张老拐,别走远,以哨声为号,有不对劲立刻退回。”夜枭吩咐道,“胡四,带两个人,去溪涧上游一点看看,有没有鱼或者别的能吃的东西,小心水。其他人,原地休息,整理东西,文先生,你再看看那图,我们接下来具体怎么走。”
众人分头行动。张老拐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也顾不上老胳膊老腿,拉着落月就钻出了岩坳,在河滩边的乱石堆、岩壁缝隙和灌木丛里细细翻找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把每一片草叶子都看个分明。胡四带着疤子和另一个还有点力气的老兵,踩着冰冷的溪水,往上游慢慢摸去。
文仲坐到赵煜身边,再次掏出那石髓板。天光比火把亮多了,他仔细辨认着上面的纹路。“殿下,我们现在应该在这个河湾处。”他指着板上一条粗线拐弯的地方,“按图所示,从这河湾继续向东南,沿着这条溪涧再走一段,然后……溪涧会汇入一条稍大的河谷,图上这条细线似乎在这里离开了溪涧,转向东边的山坡,标记变得很淡……但大致方向,应该就是通往那个三角标记所在区域。”
“大概……还要走多久?”赵煜问,声音依旧虚弱。
“不好说。”文仲摇头,“图太简略,没有比例。看山势,如果那条东向的坡路确实存在,而且我们能找到的话,或许……一天?也可能更久。关键得先找到离开这条溪涧、转向山坡的路口。”
赵煜沉默。一天,甚至更久。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拖着这么多重伤员,没有补给,还要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太难了。
岩坳外传来张老拐一声短促的低呼,不是惊恐,倒像是发现了什么。不一会儿,他和落月回来了。张老拐手里捧着几株连根拔起的植物,叶子蔫了吧唧,沾着泥,根部倒是肥厚。“看!地榆!还有这个……像是车前草,老了点,但也能用!”他脸上难得有了一丝光彩,虽然那光彩在疲惫灰败的脸色映衬下显得有点可怜。他立刻蹲下,就着溪水清洗那几株草药,然后找石头捣烂,小心地敷在山猫腿上伤口周围的皮肤上——不敢直接敷伤口,怕反而坏了事。又挤出些草汁,滴进山猫嘴里。
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但张老拐的动作很认真,仿佛在做一件顶重要的大事。这多少让岩坳里沉闷的气氛松动了一点点。
胡四他们也回来了,收获寥寥。只抓到了两条不到巴掌长的小鱼,还有几个摸来的、硬邦邦的河螺。聊胜于无。小鱼和河螺立刻被收拾了,扔进一个还算完好的瓦罐,架在炭火上煮。没有盐,只有清水,很快冒出一股淡淡的腥气。但这气味,却让所有人的肚子都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等待鱼汤的工夫,吴伯蹭到岩坳口附近,蹲在那儿,眼神有点发直地看着外面的河滩。他昨晚吓坏了,到现在还有点回不过神。看着看着,他忽然“咦”了一声,伸手从脚边一块被水冲得光滑的石头底下,抠出个东西来。
那东西黑褐色,半个鸡蛋大小,形状不规则,表面疙疙瘩瘩,还沾着泥和水渍。吴伯拿在手里掂了掂,有点沉。他用袖子擦了擦,露出底下暗沉的颜色和粗糙的质地,像是……一块木头?又不太像。他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就是一股子河水、泥沙和腐朽的木头混合的气味。
“这啥玩意儿?”他嘀咕了一句,顺手递给了旁边坐着的文仲,“文先生,您学问大,看看这石头不像石头,木头不像木头的,是个啥?”
文仲正看着瓦罐里渐渐泛白的鱼汤出神,闻言接过那黑褐色的疙瘩,入手果然沉甸甸。他仔细看了看,又用指甲掐了掐表面,很硬。他也闻了闻,皱眉。“像是……某种树木的结节?或者老树根被水长期浸泡冲刷后,木质部变得极其紧密……也可能是矿物结核?”他不太确定,翻来覆去地看。这东西看起来实在普通,甚至有些丑陋,除了比寻常木头重、硬,似乎没什么特别。
就在这时,赵煜左手腕内侧,幽蓝微光悄然一闪。
【游戏分类:角色扮演】
【具体游戏:《荒野大镖客:救赎2》】
【获得物品:一块古老的箭头石(对应游戏内“寻找化石”任务中常见的石器时代箭头或工具残片)】
【发现者:吴伯(于河滩碎石中发现)】
【合理化解释:该物品被具现为一枚经漫长地质年代与流水冲刷形成的硅质结核,其外形偶然近似于粗糙的石制工具或箭头雏形。实则为自然界产物,无人工雕琢痕迹,仅因其奇特外形与重量被吴伯留意。其质地坚硬,或可充当临时敲击工具,但无其他特殊价值。】
虚拟提示隐去。现实中,文仲又摆弄了两下那黑疙瘩,摇了摇头,递还给吴伯:“像是块硬点的硅石结核,河里常见。没什么用,不过倒是挺硬,留着当个压东西的,或者万一需要敲打什么,或许能用上。”
吴伯“哦”了一声,有点失望,但还是把那黑疙瘩揣进了怀里。好歹是块挺实的玩意儿。
鱼汤终于煮好了,汤色浑浊,飘着点可怜的油星。每人分到小半碗,汤里有点零星的鱼肉和螺肉。味道寡淡腥气,但热汤下肚,多少驱散了一些寒意,也让空瘪的胃有了点实在的感觉。张老拐小心地喂山猫喝了几口温热的汤水。
吃过这点东西,体力似乎恢复了一丁点,但前路的压力依然沉重。夜枭决定立刻出发。“不能等了,越等越没力气。趁白天,光线好,赶紧找到图上那个转向山坡的路口。”
队伍再次收拾起简单的行装——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了。山猫和赵煜的担架被重新加固。张老拐把捣烂的草药用大片的树叶包好,揣在怀里。吴伯摸了摸怀里那块沉甸甸的黑疙瘩。文仲把石髓板贴身收好。胡四和疤子打头,夜枭和落月一前一后护着担架,队伍离开这个短暂栖身的岩坳,重新踏入冰冷的溪涧,沿着水流,继续向东南方向跋涉。
白天的山谷看起来和夜晚完全不同,但也并非什么好路。脚下是湿滑的卵石和淤泥,溪水冰凉刺骨。两侧山崖陡峭,林木茂密,阳光很难完全照进来,谷底光线依旧昏暗,只是比夜里亮堂些。空气中那股腐烂植物的味道更浓了,偶尔还能看到溪边堆积着一些动物的白骨,不知是什么年月留下的。
走得很慢。伤员太多,体力太差。每走一段,就要停下来喘口气。文仲不停地对照石髓板和眼前的地形,修正方向。那图上所谓的“溪涧汇入较大河谷”的标记迟迟没有出现,让人心头愈发焦躁。
快到正午的时候,前面探路的胡四突然停了下来,举手示意。众人立刻紧张起来。
“前面……好像没路了。”胡四的声音带着困惑。
队伍赶上去一看,只见前方的溪涧在这里被一片从山坡滑落下来的、巨大的乱石堆完全堵塞了。乱石堆有两人多高,一直延伸到两侧陡峭的山坡,根本绕不过去。溪水从石缝里渗出来,形成一片不大的水洼。
“这……图上有这个吗?”疤子看向文仲。
文仲急忙掏出石髓板,对着眼前的地形仔细比对,额头冒汗。“没有……图上这里,溪涧线是连续的……没有中断的标记……”
“可能是后来山体塌方形成的。”夜枭观察着那堆乱石,石头上长满了青苔,显然有些年头了。“得翻过去,或者从旁边找路。”
翻过去?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抬着担架翻越这堆湿滑不稳的巨石?几乎不可能。从旁边找路?两侧山坡近乎垂直,长满了带刺的灌木和湿滑的藤蔓。
希望,似乎又被堵死了。
就在众人望着乱石堆一筹莫展之际,一直在赵煜担架旁沉默走着的落月,忽然抽了抽鼻子,低声道:“有烟味。很淡,被风吹过来的。”
烟味?众人精神一振,立刻仔细嗅闻。果然,在潮湿的泥土和腐烂植物气味中,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烧柴火后留下的烟火气,隐隐约约,从乱石堆的右侧,那片密林的上风方向飘来。
有人?!
是敌是友?!
夜枭和胡四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锐利的光。夜枭示意众人原地隐蔽,然后和落月两人,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烟味传来的方向摸去。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岩坳里的人们来说,每一瞬都拉得极长。赵煜躺在担架上,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右掌心的温热感似乎也活跃了一些,不再是单纯的温暖,而是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共鸣的颤动,方向……正是落月他们摸去的方位。
片刻后,夜枭和落月回来了,脸色有些奇特,不是紧张,也不是放松,而是一种混合着警惕和意外的复杂表情。
“那边,”夜枭压低声音,指向右侧密林深处,“绕过这片乱石堆,林子后面,有一小片洼地。里面……有个快要熄灭的火堆,灰还是温的。旁边有几个粗糙的、用树枝搭的窝棚架子,已经塌了。地上有脚印,不止一个人,很新鲜,应该是今天早上,甚至更早一点留下的。看脚印的方向,是往东边山坡上去了。”
“什么人?”胡四急问。
“不知道。窝棚里没什么东西留下,火堆旁有吃剩的骨头,像是兔子或者山鸡。脚印杂乱,但看起来……不像是军靴,也不像是周衡那些黑袍人常穿的软底鞋,倒像是普通的、厚实的山民穿的爬山鞋,或者……猎户的靴子。”落月补充道,她肩头的伤让她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依旧锐利,“我没看到人,也没感觉到明显的埋伏。但对方人数应该不多,可能三五个。”
猎户?山民?这深山里,靠近“黑石口”这么邪门的地方,还有寻常猎户活动?
“会不会是陈头儿的人?”疤子忽然道,“陈头儿他们分散隐蔽,说不定也有人摸到这片山里来了?留下记号什么的?”
胡四眼睛一亮:“对!有可能!陈头儿手下也有熟悉山林的老兵,扮作猎户混进来打探消息,或者设置临时落脚点,也说得通!”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如果真是陈擎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小队,也意味着他们离目标更近了!
“追上去!”赵煜果断道,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不管是不是,这是眼下唯一的线索。跟着脚印,上东边山坡!那很可能就是图上那条转向三角岩的路!”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乱石堆堵死了沿溪涧的路,而这意外发现的烟火痕迹和人迹,指向了东边山坡——正好与石髓图上那条若隐若现、离开溪涧的细线方向吻合!
队伍立刻转向,跟着夜枭和落月,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绕过大石堆,钻进右侧的密林。林子里光线更暗,地上堆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很难追踪脚印。但夜枭和落月都是追踪的好手,加上对方似乎并未刻意隐藏行迹,他们很快就在落叶和灌木折断的痕迹中,找到了一条向上延伸的、隐约可辨的小径。
这小径极窄,掩在林木之间,若不是有脚印指引,根本不会被人注意到。它蜿蜒向上,坡度不缓,但确实是一条路!
队伍精神大振,连伤员似乎都凭空生出了几分力气,咬牙跟着向上攀爬。张老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还不忘留意路边的草丛石缝,居然又让他扯到了几株疑似有消炎作用的野草,宝贝似的收起来。
爬了约莫半个时辰,林木渐渐稀疏,他们已经上到了半山腰一片相对平缓的坡地。从这里回头望去,下面那条被乱石堵塞的溪涧变成了一条细长的灰白色带子,远处“黑石口”方向的天空,那片暗红色的涡流依然存在,但在白日天光下,显得不那么刺眼了,只是天空颜色依旧比别处沉郁。
前面的脚印在这里变得有些模糊,分散开,似乎那些人曾在此短暂停留或徘徊。坡地上散落着几块巨大的、风化的岩石。
胡四走到一块巨石边,忽然蹲下身,仔细看着石头根部一处被苔藓半掩盖的地方,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开苔藓。
那里,有一个用尖锐石块划出来的、极其简陋的符号:三条短线,上面两条平行,下面一条斜着穿过它们,形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像是个简易箭头的形状,箭头指向东北方向。
胡四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他回头,压着嗓子,声音却激动得发颤:“是陈头儿!是北境军旧部的暗号!这个符号……意思是‘安全,可暂避,沿指向寻’!是他们!他们真的在这一带!”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陈擎留下的痕迹!
一瞬间,所有的疲惫、伤痛、恐惧,仿佛都被这简陋的符号驱散了大半。人们互相看着,眼里都有了光,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死气沉沉的绝望,终于被实实在在的希望取代。
夜枭仔细观察了那符号和周围环境,沉声道:“符号很新,苔藓刚被刮掉不久,最多一两天。他们应该还在附近活动。按指向,是东北。但我们的目标是东南的三角岩……”
“先按符号走!”赵煜立刻道,“找到他们的人,比找到地方更重要。三角岩是死地,人是活的。跟着符号,先和陈擎的人接上头!”
命令明确。队伍略作休整,便跟着巨石上符号指向的东北方向,继续前进。脚下的路似乎好走了些,像是经常有人走动。希望就在前方,每一步都仿佛轻快了一点。
赵煜躺在担架上,被颠簸着向上。他望着头顶从林木缝隙间漏下的、斑驳破碎的天光,右掌心的温热感平稳而持续。虽然身体依旧疼痛虚弱,但心中那关于“偏离”的焦灼,终于稍稍平息。
棋盘边缘的线,似乎终于被他再次触碰到了一点。
尽管,人还在深山,伤还在身上,危机仍未远离。
但方向,总算是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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