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喧嚣的客厅，在陈荷转身离去的那一刻，骤然陷入死寂，只剩下无声的空气在凝滞地流动着。
关珊的肩膀开始轻轻抽搐，起初只是压抑的呜咽，渐渐一发不可收拾。
秋水记忆中，关珊很少哭，一直是个没心没肺的乐天派。
“水儿，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应该听你的，先瞒着今天晚上跟踪的事……”关珊的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自责和懊悔。
秋水轻轻地搂住关珊，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不怪你，小荷对我们的成见，不是一天两天了，根源在于她觉得我们‘区别对待’，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过是个导火索。就算今天不爆发，以后也会因为别的事情爆发的。”
关珊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不安。
“她真的要搬出去，我们……我们不拦着她吗？还有，你说的背叛……是什么意思？她做了什么？”
秋水沉默了一瞬。
她能告诉关珊什么？什么都不能说。
“都闹成这样了，我们再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尴尬。 让她去吧，或许分开一段时间，大家都能冷静一下。”
“至于背叛……”秋水轻描淡写，“就当做是别人挑拨离间吧。”
秋水顿了顿，接着说：“大珊，我去找个老同学，让他帮忙查一下今天晚上的车牌号。 你先回房间休息吧，别想太多了。”
关珊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定定看向秋水。
“不对，水儿，刚才陈荷丝毫没有反驳你的话，也就是说，她几乎默认了你的那句‘背叛’。”
秋水没有说话。
“水儿，这么明显又简单的问题，连我都想到了，你肯定也想到了。所以，你才这么冷静，这么……失望。”
秋水默认。
是的，她很失望。
刚刚的陈荷，面对责问哪怕有一句否认，秋水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受。
“大珊，背叛也好，忠诚也罢，我现在生活得好好的不就行了？”秋水勉强挤出个笑容，“我得赶紧给同学打电话，晚了就不方便了。”
关珊迟疑了一下，确认道：“就算知道她有可能背叛了你，你还打算帮她查那个渣男吗？”
“大珊，我不是个圣母玛利亚，但我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换做是你，你也会把该做的事做完。”
既然撞见了渣男租车，不弄个清楚总感觉愧疚。
什么都不做，真成了跟踪了。
更何况，保不准这背后有什么和“循环”相关的线索。
关珊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卧室。
秋水独自站在客厅里，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是万家灯火。
平时觉得很美的夜景，此刻格外刺眼和喧嚣。
她翻开手机通讯录，指尖滑动，在“吴浩（师弟）”的名字上停了下来。
吴浩，秋水大学时期的师弟，对大数据的痴迷程度，整个系里无人能及。毕业后，他没有像大多数同学那样进入大公司，而是选择了一条更自由的路——私家侦探。
秋水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电话。
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漫长。
“师弟，帮我查个车牌号。”
“车牌号？小事一桩。”吴浩爽快地答应。
“明后天能不能有结果？”秋水的声音里透着焦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能听到吴浩敲击键盘的声音。
“师姐，你这有些强人所难了吧。这么急？”吴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为难。
秋水长叹一口气，她何尝不知道这是强人所难。
可是，系统给的时间，由不得她慢慢来。
“真的办不到？”
“师姐难得主动找我办事，自然优先处理。”吴浩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轻松起来。
秋水的心情也随之一松，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谢谢你，师弟。另外，我还想聘请你出山，帮我调查一个人，林琳。”
“林琳？这名字有点耳熟呢，该不会是……乔氏集团董事长夫人？”吴浩的语气变得有些惊讶。
“是。”
“查什么？”吴浩问。
“查她……”秋水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查她和我小时候有没有什么关系，再具体一点的话，就是在我被周家收养前后那几年。”
电话那头，吴浩没有再追问，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时间呢？该不会也是……”
“两天内。”秋水略带心虚地回答。
其实，就算这次“循环”，吴浩没能彻底查清楚，秋水也可以等到下次“循环”的第一天，提前联系吴浩再查一遍。
但是，秋水还是想赌一把。
“我尽力。”吴浩接下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通话结束，秋水把手机放进口袋，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被浓浓的疲倦包围。
回到卧室关门前，她抬头看了眼斜对面陈荷紧闭的卧室房门，心里五味杂陈。
从今天起，她们之间，或许真的就如同这两扇门。
一道隔阂将她们彻底分开，形同陌路。
查那个渣男和车牌号，就当是为陈荷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也算是为这段曾经亲密无间的友情，画上一个句号。
***
此时，空无一人的客厅，再次陷入寂静。
博古架静静地矗立在客厅一角，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工艺品和纪念品，是这几年秋水她们陆陆续续买回家的。
其中，一个看似普通的玩偶娃娃，安静地坐在那里，它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反光。
这反光，并非普通的玻璃珠子反射出的光线，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幽幽的亮。
亮光像是有生命一般，轻微地跳动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玩偶娃娃静静地坐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家里发生的一切。
它见证了秋水的疲惫，见证了关珊的担忧，也见证了陈荷紧闭的房门背后，那份无法言说的秘密。
而此刻，还无人知晓，这栋房子里发生的一切，包括秋水三人的争吵，关珊与秋水的对话，秋水和吴浩的通话，都落入了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里。
这双眼睛，藏在玩偶娃娃的眼睛里，通过一颗纽扣大小的摄像头，将一切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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