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看着手里的怀表,屏幕还亮着:【系统更新完成。新纪元启动。】
这表是爸爸留下的。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他满手是血却死死抓着这块表的样子。现在这表在我手里,好像有了心跳。
周明远站在我面前,把表递过来。他没说话,但我看得出他有事瞒着我。
他穿着灰色夹克,袖子都磨坏了,左臂包着绷带,还在渗血。他从不讲伤是怎么来的,也从不说他为什么总能知道虫群什么时候出现。我们之间不用说话也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可这次,他的眼神很沉,我看不懂。
“它还在动。”我说。
声音不大,像自言自语。但这句话一说完,周围突然安静了。灯闪了一下,发出嗡嗡声。
表盘忽然亮了,指针自己转起来,指向大厅角落。那里本来是消防通道,现在却多了一台抓娃娃机。
没人记得它是怎么来的。
十分钟前那面墙还是空的,贴着安全出口标志和一张旧流程图。可系统提示响过之后,墙像是被谁撕开又拼上,金属和塑料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然后机器就出现了。它静静地立在那里,粉色外壳全是划痕,玻璃脏兮兮的,照出我们变形的脸。
最奇怪的是,它没有插电线。
也没有安装痕迹。
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里面堆满了破布偶。颜色乱七八糟,缝得也不整齐,有些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动物。它们挤在一起,像被困住的人。最下面那只兔子少了一只耳朵,胸口缝了块金属片,像是电路板,边上连着几根细银线,在灯光下轻轻抖。
苏小雨蹲下来检查。她的平板刚联网就跳出警告:【检测到高密度机械基因信号】。
她戴着白手套,手指快速滑动屏幕,眉头越皱越紧。她的设备能查纳米级电信号,也能追踪异常数据。但这次,系统一下子超载了,红灯狂闪,提示不停滚动:
【未知协议接入】
【本地防火墙失效】
【反向渗透正在进行】
“这不是入侵。”她低声说,“是唤醒。”
猛牛走过去踢了一脚底座,机器晃了晃,喇叭突然响了。
“欢迎进入第二轮游戏。”
声音我很熟。
陈锋。
我全身僵住,心跳停了一拍。这个名字像刀子扎进脑子里。三年前我们在第七区地下实验室见过他最后一面。那时他半个身子已经变成机器,右眼是红色镜头,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最后他引爆反应堆,笑着对我们说:“别来找我,我已经不在了。”
可现在,他的声音就在机器里,清清楚楚,冷得吓人。
“你不是已经……”我抬头看周明远。
他摇头:“他还留着一点数据,没彻底消失。这块表是钥匙,但门没关严。”
他语气平静,可我知道他在藏事。三个月前我们在废弃地铁站找到他,他就一直说一句话:“时间不是直的,是圈。”我以为他是疯了,直到昨天,我看见他在睡梦中用手写字——写的全是倒着的代码,和我爸笔记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爪子自动落下,夹起一只青蛙布偶,抬起来,松开。
啪。
青蛙掉进出币口,肚子裂开,爬出一群银色小虫。它们贴地飞快移动,碰到墙就钻进去,三秒后从另一边出来,身体大了一圈。
“液态金属!”苏小雨往后退,“这不是普通机器人,是活的!”
她是团队里最懂机械基因的人,她说这话时声音都在抖。这些虫不是程序控制的,它们能自己进化,能吸收金属重组身体,还能模仿人的行为。
猛牛一拳砸向一只虫,炸开了,但碎片落地又变成两只新的。
“再生型。”他甩甩手,“打不完。”
他站着不动,拳头紧握。猛牛是从北境战俘营逃出来的,靠拳头和命活到现在。他不信高科技,只信力气。可这一次,他第一次露出怕的表情。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许愿宝盒,粉光一闪,提示跳出来:【任务触发:抓取十次布偶,解锁隐藏记忆】。
宝盒在我衣服内袋,温温的,像一颗小心脏。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唯一东西,看起来像个玩具,但它真的能实现愿望。代价总是悄悄来。上次我许愿让猛牛恢复视力,结果第二天他就感觉不到疼了。这次我不知道会付出什么。
“必须玩?”我问。
宝盒不回答,屏幕上多了倒计时:【剩余尝试次数:9\/10】。
“不是选不选。”苏小雨站起来,“是必须做。”
她冷静下来,开始分析。“系统定了规则,我们只能照做才能拿到信息。不然这些虫会越来越多,最后吃掉整个地方。”
她说得对。我已经闻到空气中有股铁锈味,混着烧焦的电味。天花板通风口边缘开始出现银点,那是虫在往建筑里钻。
我走到机器前,投币口是空的,按按钮也没用。
“要用什么启动?”我回头。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看着周明远。
他沉默一会儿,抬手把怀表放在操作台上。
滴——
绿灯亮了。
那一声轻响,像打开了某个机关。整台机器震动,内部齿轮咬合,爪子发出低鸣。表盘指针停下,变成数字倒数:【10】。
我按下操纵杆,爪子移动,对准一只蓝色小熊。
差一点,爪子松了。
失败。
下一秒,三只虫从机器喷出,冲我脸飞来。
我立刻张开风之力,形成屏障。虫撞上炸开,留下黑印。
这是我的能力——控制气流防身或攻击。但太耗精神,刚才一下几乎把我累垮。我后退几步,头上冒汗。
“攻击升级了。”苏小雨看数据,“刚才只会爬,现在会飞了。”
她调出投影,显示虫的路线。那些银虫在空中划曲线,像是按某种算法行动。更可怕的是,它们开始有组织地试探、包围、进攻。
第二次,我放慢动作,盯着爪子下降的时机。
这次我不急。我闭上眼,靠许愿宝盒传来的震动感判断节奏。它像心跳一样稳,让我感觉到机器的频率。当震动最强时,我按下按钮。
成功夹住。
布偶落地,肚子里滚出一颗黑珠子,还没看清,珠子爆开,十几只带翅膀的虫冲出来,翅膀闪着电光。
“雷属性!”苏小雨喊,“物理攻击效果降七成!”
猛牛抄起椅子砸过去,虫散开又合拢,绕到他背后偷袭。
我马上发动痛觉共享,把我被虫咬过的痛感复制给它们。
这是我出事后得到的能力。我能把亲身经历的痛苦传给别人,让人短暂混乱。对普通人有用,对机械生命不确定。
但这次,有效。
三只虫在空中抽搐,脑袋炸开,剩下的撞墙自毁。
“情绪数据过载。”苏小雨记录,“只有真实感受才能破坏它们。”
她眼里有光。“这些虫靠情感维持意识!它们不是机器,是装了人类记忆的数据体!”
这个发现让我心震。
第三次、第四次……
每次抓到的布偶都有不同虫种。有的喷酸液,腐蚀地板;有的放冷雾,冻住空气水汽;第五次放出一团会叫人名字的雾。
“林砚……救我……”那声音像极我妈临死前的叫声。
我差点冲上去,是周明远一把拉住我。
“别听。”他说,“那是假的。”
第六次开始,虫学会配合。一只引开注意,另一只偷袭。它们懂战术,还会利用环境设陷阱——比如撞灯让它掉下来,趁我们躲的时候进攻。
第七次,爪子故意偏移,系统提示:【误导奖励发放】。
一只穿西装的猴子布偶被送出来,胸口别着名牌:【林小满】。
我盯着那个名字,手发抖。
林小满……这个人不该存在。
她是我在孤儿院最早的朋友,总爱穿红裙子。七岁那年宿舍起火,她没跑出来。后来我去废墟找过,只捡到半截烧焦的发绳。
可现在,她的名字在这具机械布偶上。
“不可能……”我喃喃道。
苏小雨接过扫描,脸色变了:“dNA匹配度87.3%……但这不是真人体,是用她的记忆做的仿品。”
“谁?”猛牛吼,“谁拿死人做实验?”
没人回答。
第八次,我闭眼操作,靠许愿宝盒的光指引落点。
成功。
虫变成半透明胶状,能吸攻击能量。
它们不再攻击,而是贴在墙上地上,像一层膜。有人靠近,就会伸出触手想碰皮肤。
“这是想连神经。”苏小雨说,“它们要读我们的记忆。”
我挥手掀起旋风把它们吹散。但很快又有新的聚起来。
第九次,爪子刚抬起,机器震动,所有布偶被吸到底部堆成山。
唯一露在外面的,是一只灰色小象,右腿打着补丁,补丁下压着一块芯片。
“第十次。”我说。
系统提示:【最终抓取机会,仅一次】。
我深呼吸,手指悬在按钮上。
屋里很静,连呼吸都听得见。猛牛站在我身后握拳,苏小雨盯着平板屏息,周明远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在犹豫。”周明远说。
“怕抓不到。”
“那就别想结果。”
简单一句话,像光照进来。
我想起小时候,妈妈教我折纸飞机。她说:“你盯着终点,手就会抖。你要相信你的手知道怎么做。”
我闭上眼。
脑子里浮现妈妈抱着我在雪地跑的画面,笑声混着眼泪。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离别。只知道她把我塞进一辆白车,说:“等春天来了,妈妈就来接你。”
可春天来了,她没来。
冬天又来了,我还是一个人。
“我相信你。”我对许愿宝盒说。
按下按钮。
爪子精准落下,夹住小象,提起,送入出口。
啪嗒。
芯片弹出来,滚到我脚边。
我弯腰捡起,指尖刚碰上,眼前一黑。
全息影像播放。
实验室,白墙,爸爸穿着研究服,正在关最后一道防护罩。
警报响起。
他对镜头外的我说:“对不起,孩子,这是唯一的办法。”
然后按下按钮。
爆炸不是意外。
他是主动引爆所有样本,包括他自己。
为了阻止机械基因扩散,也为了把我放进安全舱,随冲击波弹出去。
画面结束。
我站在原地,手还在抖。
“原来……”我喉咙发干,“我不是被丢下的失败品,是被救下的孩子。”
眼泪掉下来。二十年的疑问、孤单、怨恨,全塌了。我一直以为我是没人要的试验体。可真相是,他们用命给我换了一条生路。
苏小雨接过芯片插进平板,数据疯狂滚动。
“虫的基因序列匹配度百分之九十八。”她抬头,“这些虫,是当年实验室残留的意识集合。它们不是敌人,是在找回家的路。”
猛牛握拳:“所以每次抓娃娃,都是在唤醒一段记忆?”
“不只是记忆。”我说,“是我爸留下的测试。只有真正懂牺牲的人,才能通过。”
这时,周明远突然扶住墙。
“你怎么了?”
他不答,耳朵动了一下。
“我听到了。”
“听到什么?”
“很多个我。”他说,“一个在打,一个在守门,还有一个……在哭。”
他抬起左手,怀表翻转,表盘射出一道光,变成箭头,指着抓娃娃机后面的墙。
那面墙开始波动,像水面一样荡漾。
“后面有东西。”猛牛上前一步。
“别动。”我拦他,“不是门,是时间缓冲区。硬闯会引发记忆回流。”
苏小雨盯着平板:“数据显示,墙后连的是二十年前的时间点。如果穿过,可能遇到过去的自己。”
“会怎样?”
“时间错乱。”她说,“轻则失忆,重则消失。”
周明远看着光箭:“但我必须听。”
他往前走一步。
表盘光更亮。
我看到他的影子变了。
不再是单独一人。
而是叠着好几个身影——穿军装的,戴护目镜的,跪在地上抱尸体的……
每个都在说话,声音混在一起,越来越清楚。
“杀了那些研究员……”
“不能让悲剧再发生……”
“救她……一定要救她……”
他的眼睛开始发光,蓝金交替。
我明白了。
这不是耳朵问题。
是他体内的机械基因,正在和我爸的研究数据共鸣。
他不只是追捕者。
也是被选中的接收者。
“周明远!”我喊。
他停下,回头看我。
“如果你听见过去的自己,替我说句话。”
“说什么?”
“我们现在,过得很好。”
他点头,抬脚踩上那面波动的墙。
鞋尖碰到墙的瞬间,里面浮现出实验室的影子。
爸爸站在控制台前,手里拿着一个粉色小盒子。
那是许愿宝盒。
他还来不及放进密封舱,爆炸就发生了。
周明远伸手向玻璃。
两双手,隔着二十年,几乎要碰到。
那一刻,世界静止。
没有声音,没有光,连呼吸都没有。
我看到爸爸抬起头,看向周明远的方向。他眼里有惊讶,有悲伤,也有安心。
他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他也知道,有人终于来了。
“带好它。”他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
周明远点头,指尖轻轻碰玻璃。
涟漪扩散,墙面恢复平静。
他转身回来,脸色苍白,但神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看见我了。”他说,“他也知道,我们都活下来了。”
苏小雨红了眼眶。猛牛低下头。我静静看着那台抓娃娃机。
它的灯慢慢熄灭,外壳脱落,露出里面的机械结构。布偶一个个化成灰,随风飘走。
最后,只剩那只灰色小象,安静躺在出口槽里。
我走过去,把它捡起,放进衣袋。
“我们走吧。”我说。
没人反对。
我们走出大楼。外面天快亮了,晨雾弥漫,城市还没醒来。
但我知道,新时代开始了。
不是因为科技变强,也不是因为能力觉醒。
而是因为我们终于明白——
有些牺牲不会被忘记,有些爱能穿越时间依然温暖。
真正的胜利,从来不是打败敌人。
是记住那些为我们死去的人,并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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