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屿的晨雾刚散,刘禅踩着湿软的沙滩往林子走,鞋窠里灌满细沙,每走一步都咯吱作响。
士兵们正围着几株挂着紫果的灌木打转,诸葛月儿教的法子此刻派上了用场——捏碎果实看汁液,闻叶片气息,再对照她画的图谱。
“是刺茄!”一个士兵举着果实欢呼,紫黑色的果皮上还沾着露水,“月儿姑娘说这果子能当染料,种子能榨油。”
众人立刻掏出麻布口袋,小心翼翼地摘,指尖被刺扎得发红也顾不上揉。
石敢当扛着石镐在旁边刨根,镐头下去,带起的泥土里缠着串肥白的根须,他拎起来闻了闻,咧嘴道:“这玩意儿像咱老家的山药,埋回去准能活。”
不远处的溪流边,打水的士兵们脱了靴子泡脚,水流过脚踝时带着凉意,惊起的小鱼擦着脚边游过。“这水甜!”有人掬起一捧喝,引得众人效仿,甘甜的滋味混着草木清香,比船上的储水爽口多了。
教书先生把木板架在树杈上,权当讲台,士兵们围着坐成圈,手里的木炭在桦树皮上写写画画。
“‘玉米’这两个字,得先写‘玉’,再写‘米’,”先生用树枝在地上划,“美洲土语叫‘玛尼’,记不住就想‘马尼拉’的‘马尼’,差不离。”
一个年轻士兵涨红了脸,手里的树皮笔总把“玉”字的点画歪,先生拍他后背:“别急,当年孔夫子学字也描歪过。”
众人哄笑时,刘禅捧着块石板走来,上面是他练的土语词汇,“‘谢谢’是‘格拉西亚’,‘再见’是‘阿迪奥斯’……”他指着石板笑,“回去教给娃娃们,说不定将来用得上。”
吕玲绮的吼声从林子另一侧传来,她穿着短打,正盯着士兵们演练阵型。
“出拳要稳!”她一脚踹向木桩,桩子应声而裂,“对付海盗别想着花哨,一招制敌最管用。”
石敢当看得手痒,甩开膀子冲上前,拳头带着风声砸向礁石,“砰”的一声,碎石飞溅,他甩着发麻的手喊:“痛快!这力道回去能给俺家娃劈柴!”
众人叫好时,他忽然捂住肚子蹲下去——早上吃的野果大概没熟透,正闹肚子。
吕玲绮丢给他个药包:“诸葛先生配的止泻药,早知道你馋嘴。”石敢当红着脸接过来,嘴里还嘟囔:“那果子酸甜的,谁知道这么不经闹。”
帐篷里,庞统正摊开地图,刘禅用手指点着洛阳近郊:“马钧的犁地机改得怎么样了?这些红薯、玉米,得用新家伙才能种得好。”
庞统点头:“传讯说他加了个松土的铁齿,肯定比牛耕省力。”
刘禅望着帐篷外的阳光,忽然道:“前年离开时,刘漠还在蹒跚学步,现在该会跑了吧?”庞统笑道:“说不定正拿着你捎的木剑,学着石敢当的样子劈柴呢。”
暮色降临时,吴老船搬着观星仪爬上山顶,铜制的仪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眯着眼调焦距,忽然喊:“快看!北斗柄指东了!”众人涌上山,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北斗七星像把勺子悬在天上,“按这星象,再有三十五天准到中原!”
“三十五天!”士兵们互相击掌,有人掏出藏了许久的笛子,吹起中原的小调,笛声里混着海浪拍岸的节奏,倒有了别样的韵味。
石敢当不知从哪摸出个酒葫芦,是在美洲时土着送的,里面还剩点果酒,他递给刘禅:“陛下,尝尝?回去就喝不着这味儿了。”
酒液入喉带着微酸的果香,刘禅咂摸着眼,看见远处的船帆在暮色里轻轻摇晃,像极了故乡村口的那棵老槐树。
士兵们的歌声渐起,从《诗经》的“蒹葭苍苍”唱到新编的“美洲谣”,歌声撞在树叶上,落下的露珠都似带着笑意。
诸葛月儿抱着种子箱挨个检查,指尖拂过贴着标签的麻布包——“玉米种”“土豆种”“烟草种”,每个包上都系着红绳。
“陛下你看,”她举起个沉甸甸的箱子,“这些够中原百姓吃好几年了。”
月光落在她睫毛上,像落了层霜,眼里的光却比星子还亮。
夜色渐深,沙滩上的篝火噼啪作响,烤着白天打的海鱼。
鱼肉的香气混着众人的笑谈,飘向停泊的船队。
桅杆上的汉旗在夜风中舒展,仿佛已迫不及待要掠过中原的天空。
石敢当啃着烤鱼,忽然一拍大腿:“回去俺要先种半亩土豆,让俺婆姨见识见识,爷们在外头不光能打仗,还能寻来好东西!”
众人的笑声震得夜鸟飞起来,翅膀划破夜空的声音里,全是归心似箭的期盼。
天刚蒙蒙亮,甲板上的露水还没干,石敢当正蹲在船头磨他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刀。
忽然,他手一顿,耳朵使劲往东边歪了歪,随即猛地蹦起来,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怪叫:“船!是中原的船!”
众人被他吼得一个激灵,纷纷扑到船舷边。
果然,晨曦里浮着几叶小渔船,乌篷白帆,正是中原常见的样式。
渔民们正撒网,网绳在晨光里划出银亮的弧线,网落水时“哗啦”一声,惊起满海碎金。
“是咱们的船!”一个老兵揉了揉眼睛,突然号啕大哭,“俺认得那帆,是登州府的样式!”
刹那间,甲板上炸开了锅。
士兵们互相捶打着后背,有人翻出压箱底的干净衣衫往身上套,有人对着海水照镜子,手忙脚乱地捋着打结的头发。
石敢当更绝,直接跳进海里,游向最近的渔船,吓得渔民们直嚷嚷:“这位将军,慢点!当心礁石!”
“老乡!”石敢当扒着渔船船帮,脸上的水不知是海水还是泪水,“洛阳安稳不?诸葛丞相还好?”
渔民是个络腮胡大汉,手里还攥着网纲,闻言咧嘴一笑:“好!都好!丞相前阵子还带人修水渠呢,说要试种新庄稼。你们是……从海外回来的?”
他看见大船上的汉旗,突然起身拱手,“可是远征的将士?”
“是!”石敢当扯开嗓子喊,声音震得海水都在颤,“俺们带回来能让大伙吃饱的宝贝!”
通译早驾着小艇赶过来,两人对着喊话,声音顺着海风飘到大船上。“……丞相说,洛阳城外圈了千亩地,就等种子呢……”
“……城里新开了学堂,先生说要教娃娃们认新作物的名字……”
“……皇后娘娘让人赶制了新衣裳,说要给将士们接风……”
每传回来一句,甲板上就爆发出一阵欢呼。
刘禅扶着船舷,看见赵云正指挥士兵整理甲胄,阳光照在鳞甲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有个年轻士兵太紧张,系甲绳缠成了死结,急得满头汗,赵云走过去,三两下解开,低声道:“别慌,到家了。”
诸葛月儿抱着种子箱,正挨个检查标签。“玉米种——干燥,无霉变。”“土豆种——芽眼完好。”
她拿起最后一个箱子,里面是用油纸包好的辣椒籽,打开一角,辛辣的气息直冲鼻腔,呛得她打了个喷嚏,惹得周围人都笑。
“都检查好了?”刘禅走过来,看见她指尖沾着点泥土——那是特意从美洲带回来的,据说混着这土种下的作物长得更旺。
“嗯。”诸葛月儿把箱子锁好,眼里闪着光,“陛下你看,过不了几年,中原的田埂上,就会长满这些东西。到时候,再不会有人饿肚子了。”
“你啊。”刘禅笑着摇摇头,瞥见她鬓角别着朵小蓝花——是在海外岛屿摘的,一路小心护着,竟还新鲜。“回去让人给你做件新衣裳,配这花好看。”
诸葛月儿脸一红,低头摆弄着箱子锁扣:“还是先给将士们做吧,他们的甲胄都磨破了。”
正说着,船队突然加速,原来渔民自告奋勇在前头引路,他们的小渔船灵活得像鱼,在大船前面劈开浪头,划出两道雪白的水痕。
石敢当不知从哪讨来一壶酒,正和那络腮胡渔民对饮,海风把他们的笑骂声送过来:“……当年俺爹也当过兵,说打了胜仗回来,最想喝口家乡的井水……”
“……那你可得多喝点,这酒是俺家婆娘酿的,不比宫廷的差……”
赵云站在船头,拔出长枪,枪尖指向前方:“列阵!让家乡父老看看,咱们没丢大汉的脸!”
“嚯——”士兵们齐声应和,甲胄碰撞声、兵器出鞘声混在一起,惊得海鸟盘旋而起,在船队上空形成一片黑压压的云。
石敢当听见动静,从渔船上探出头,举着酒壶喊:“等等俺!俺还没跟老乡讨够家乡话呢!”
诸葛月儿打开船舱,把所有种子箱搬到阳光下晾晒。
海风拂过,吹动箱上的标签,“番薯”“番茄”“向日葵”……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在风中沙沙作响,像在和远处港口的钟声打招呼。
她忽然想起刚出发时,这些种子还装在简陋的陶罐里,如今被仔细地收在木箱中,裹着防潮的麻布,贴着工整的标签,就像一群即将到家的孩子。
“快看!是港口!”有人指着前方喊。
果然,远处的海岸线越来越清晰,码头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渐显形。
能看见高高的望楼,飘扬的汉旗,还有攒动的人影——是来接他们的人!
刘禅拿起望远镜,看见望楼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正踮着脚往海上望,是诸葛亮!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孩子,大概是将士们的家眷,手里举着写着名字的木牌,被风吹得哗哗响。
“加速!”刘禅放下望远镜,声音有些发颤。
桅杆上的汉旗猎猎作响,仿佛也在用力往前冲。
士兵们都挤到船舷边,有人开始唱歌,唱的是出征时的《大风歌》,唱着唱着就变了调,混进了几句美洲的小调,却格外动听。
石敢当终于爬回大船,满身酒气,却笑得一脸灿烂:“老乡说了,俺婆娘给俺生了个大胖小子!叫石汉生,说是盼着俺从大汉回来!”
众人笑着起哄,有人拍他后背:“那你可得赶紧学学怎么抱娃,别把娃摔了!”
诸葛月儿把最后一箱种子盖好,转身望向港口。
阳光正好,照在码头上,把一切都镀上了层暖金色。
她仿佛已经看见,这些种子埋进土里,长出绿油油的苗,结出沉甸甸的果,看见孩子们捧着玉米棒子笑,看见农民们数着土豆时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要到了。”她轻声说,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那些静静躺在箱子里的种子。
船队离港口越来越近,能听见码头上的欢呼声了。
诸葛亮挥着手,胡子都在抖;孩子们蹦蹦跳跳,手里的花束举得高高的;还有些老婆婆,正往船上抛着糖果和花生,嘴里念叨着“平安回来就好”。
赵云整理了一下衣襟,对刘禅道:“陛下,该下船了。”
刘禅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熟悉的、带着泥土气息的风。
他回头看了一眼诸葛月儿手里的种子箱,又看了看身边笑容满面的将士们,忽然觉得,这一路的风雨,都值了。
“走,回家。”
汉旗在船头最高处飘扬,迎着晓日,带着满船的希望,缓缓驶入了港口。
一个丰饶的新时代,正随着船锚落水的“哐当”声,悄悄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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