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天,依萍都没有回南市那个小院。
傅文佩在家里坐立难安,先是慌慌张张跑去李副官家打听。
又跟李副官一起把依萍可能去的地方翻了个遍,结果当然是没找到人。
傅文佩急得团团打转,李副官在一旁搓着手劝:“要不……去陆家问问?”
这话像根针,扎得傅文佩更慌了。
去陆家?她哪敢啊。
光是想到要见着陆振华那张雷霆震怒的脸,她的腿就发软。
更别提还有王雪琴,那双看人时总带着三分讥诮七分刻薄的眼睛。
光是想想,就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还经得起她一顿当面奚落?
可不问,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依萍到底跑哪去了。
就在她心急上火时,如萍穿着一身簇新的淡蓝色学生装,手里提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布包,推门进来,看见惶惶不安的傅文佩,轻轻叫了声:“佩姨。”
“如萍?你、你怎么来了?”
傅文佩像见了救星,又像是怕惹上祸事,忙不迭地拉她坐下,神色慌张地朝门外张望。
“万一让你妈知道了……”
“没事,”
如萍压低了声音,安抚道:“我妈出去打牌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才过来的。”
说着,她打开那个小布包,从里面取出一个用手绢仔细包裹着的小包。
一层层掀开,露出里面白花花、沉甸甸的五十块大洋。
她又拿出一双崭新的黑布鞋,鞋面干净,针脚细密。
“这些……是给依萍的。她……她伤好些了吗?”
如萍把东西往傅文佩手里塞,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傅文佩看着那五十块钱和崭新的鞋,眼圈唰地就红了,声音哽咽。
“你这孩子有心了……你自己也不宽裕……”
“我有的用,佩姨。”
如萍避开她的推拒,执意塞过去,目光在狭小的屋内搜寻。
“依萍呢?我……我想看看她。”
“她……”
傅文佩摇头,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和一种近乎哀怨的自怜。
“别提了,这孩子……脾气犟得十头牛都拉不回。
不肯让我看伤,更不肯……她要是……能像你一样听话、懂事,该多好……”
话音未落,那扇吱嘎作响的破旧木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了。
依萍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屋里这感人的一幕。
她是算准了时间回来的,剧情里,今天如萍会来送钱和鞋。
果然,一进门,就听见傅文佩那句熟悉的、带着比较的叹息。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既然如萍这么好,这么听话懂事,以后您干脆把她当亲生女儿疼算了。
反正您那么爱陆振华,他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不也等于是您的孩子么?正好,两全其美。”
如萍慌忙站起来解释:“依萍,你别误会,我是来看你的伤好点没有……
我还给你带了钱和鞋子。
爸爸……爸爸他那天打了你之后,心里其实也很后悔的,只是他……他不说而已……”
“陆振华要是会后悔,”
依萍走进屋里,找个凳子坐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那日本鬼子都得变成大善人。
劳您费心惦记了,我暂时还死不了。
谁让我命硬呢,一点皮外伤,熬熬也就过去了。”
她抬眼,目光在如萍和傅文佩之间扫过:“我这也是没办法。
你命好,有个疼爱你的好妈。
我没有,挨了打,受了伤,连请个大夫看看都是奢望,更别说什么去医院了。
命再不硬点儿,怕是早就不知道投胎多少回了。”
如萍猛地扭头看向傅文佩,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佩姨?依萍她伤得……那么重?您怎么……怎么没送她去医院?”
傅文佩身子晃了晃,脸色煞白。
“我……依萍,不是妈狠心,家里实在是拿不出……”
“我知道。”
依萍打断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家里穷,没钱了,我都明白。
没关系,我命硬,死不了。
一点小伤罢了,养养就好,实在不行,多喝两碗您熬的白粥,包治百病。”
她慢悠悠说完,目光转向一旁脸色发白的如萍,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陆振华每个月给我们二十块大洋。
你妈说过,二十块大洋在上海滩,足够我们母女俩衣食无忧地生活。
那为什么我妈连给我看伤救命的钱,都拿不出来?”
如萍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
“因为她善良啊。”
依萍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善良得见不得李副官一家吃苦受累。
善良得一看见可云疯疯癫癫需要吃药,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你看我妈多善良,多圣母啊?
她就不该当我妈,她该去当圣母玛利亚。
用她的善良普照大地,让全上海滩贫民窟里的人都过上幸福日子。”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
“至于我?
我有什么好可怜的?
不过是去找亲爹要生活费,差点被活活打死。
不过是亲妈眼睁睁看着我伤口溃烂、高烧不退,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做。
算得了什么呀?
贱命一条罢了。
我妈都心疼得哭了,我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人呐,得知足,不能太贪心,对吧?”
一长串话说完,依萍突然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瞧我这脑子,估计是前两天烧糊涂了,说了这么一大通,差点把正事忘了。”
她重新看向如萍:“你知道我妈为什么这么可怜李副官一家,一次又一次的接济他们吗?
说起来,跟你那个好妈和你那个好哥哥陆尔豪有关系呢。”
如萍觉得自己今天来看依萍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怎么好端端地还扯上李副官一家,和她妈妈哥哥了呢?
依萍可不管她后悔不后悔,直接爆了个大瓜。
“当年,可云和陆尓豪私定终身,珠胎暗结。
结果被你妈王雪琴发现了,认为是可云勾引你哥哥。
就把李副官一家全部都扫地出门了。
可云离开陆家后生了个男孩,那孩子一岁多时生病死掉了,然后可云……就疯了。”
如萍彻底僵住了,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如萍,”
依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
“回去替我给陆振华带句话。
把我妈接回陆家去住。然后,给我写一封断绝书。
我,陆依萍,要跟他陆振华断绝父女关系。”
“不行!”
如萍像被针刺了一样跳起来,眼泪涌了出来。
“依萍,我知道你怪爸爸打你,可他不是有心的,你别记恨他……”
“不能啊依萍!”
傅文佩也扑上来,声音发颤。
“你不能这么做,这是大不孝,要遭天打雷劈的。”
“大不孝?”
依萍嗤笑一声,那股压抑已久的怒火噌地直冲头顶。
“我今天还就不孝到底了,我倒要看看,老天爷会不会劈死我。”
说罢,她一手拽住还在啜泣的傅文佩,一手拉起泪眼婆娑的如萍,不由分说,拖着两人就往外走。
出门拦了三辆黄包车,报了地址,直奔陆家而去。
车夫拉着车跑起来,穿过一条条熟悉的街巷。
傅文佩一路上都在默默流泪,如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综影视:过好我的小日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