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的晨曦是掺了金粉的。昨夜数学定律雨渗入琉璃地砖后，经过星轨运转的催化，此刻正从砖缝里冒出细小的质数花苞。苏璃赤足走过长廊，足尖踏碎的花苞溅起金色光尘，在她身后拖出一道渐变的虹。
观星台的光幕正自动播放着宇宙晨报。画面里，三个掠夺成性的文明又在边境星域撕扯——它们为争夺某颗富含虚粒子的矿产星球，已把整片星云搅成混沌汤。星际法庭的调解员躲在维度缝隙里发抖，发回的求救信号里夹杂着“再不制止就要诞生第四掠夺文明了”的哭腔。
“没出息。”苏璃懒洋洋坐下，指尖捻起一片飘到眼前的质数花瓣。花瓣在她掌心融化，重组成一页《掠夺文明行为分析报告》，满纸都是“本性难移”“需武力镇压”的陈词滥调。
萧珩正在整理昨夜从数学定律雨里筛出的有用公式，闻言抬袖拂过光幕。画面放大，显出某个掠夺文明旗舰上悬挂的战利品——那是十几个弱小文明的图腾旗帜，被粗暴地缝成地毯，踩在指挥官的金属靴下。
“监理神提议启动‘文明清洗协议’。”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今日该修剪哪株梅枝。
“何必脏手。”苏璃轻笑，腕间金扣映出廊下某件物事——那是熵兽褪鳞时掉落的几片逆鳞，昨夜被数学定律雨浸泡后，竟自动锻成了薄如蝉翼的金箔。每片金箔都天然烙印着宇宙基础法则的纹路，在晨光下流转着“秩序”“守恒”“共生”等概念的辉光。
她信手撕下一片金箔。箔纸脱离鳞片的刹那发出风铃般的清鸣，边缘处自动生成细密的苏璃纹章——那是她三百年前还是宸妃时设计的私印，图案是锦鲤衔梅枝。
“乖宝该奖。”她对着光幕中某个角落轻语。那里藏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弱小文明，它们为躲避掠夺，将整个星球伪装成太空尘埃，已保持静默三百年。此刻星球表面悄悄开出一朵小花——那是它们用最后能量发出的卑微呼救。
金箔从她指尖飘出，穿透维度屏障，精准贴在那颗伪装星球的最高峰上。贴上瞬间，金箔融化成光液渗入地壳，整个星球的物质结构开始优化：大气层自动过滤掠夺文明的侦查波，地核生成反掠夺力场，连那些小花都变异成能发射求救信号的生物天线。
更神奇的是，星球表面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发光的苏璃纹章。纹章旋转着洒下“受保护单位”的法则涟漪，附近星域的物理常数都因此微调，变得不利于掠夺舰队的引擎运作。
光幕前的掠夺文明们同时愣住。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铁爪帝国”的指挥官。它盯着弱小星球上那个耀眼的纹章，机械复眼里闪过贪婪的光——它认出那纹章蕴含的法则权限，足以让任何文明在宇宙法庭获得豁免权。
“那是我的！”它嘶吼着调转舰队。几乎同时，另外两个掠夺文明“暗影吞噬者”和“星骸收割团”也扑向那颗星球。三方舰队在目标前撞成一团，炮火不是射向弱小星球，而是疯狂互殴。
“贴金箔的只能有一个！”铁爪指挥官边开火边咆哮。
“放屁！老子早就看上那破星球了！”暗影吞噬者的首领化成一团黑雾，卷走了铁爪帝国三艘护卫舰。
星骸收割团最阴险，它假装撤退，却在战场边缘布下维度陷阱，等着另外两败俱伤后捡漏。
苏璃托腮欣赏着这场闹剧，又撕下第二片金箔。这次她贴给了另一个弱小文明——那个文明刚因拒绝进贡，被掠夺者们烧毁了百分之九十的农田。金箔融入焦土的刹那，土壤里钻出闪着金光的作物，每一株果实都凝结着基础物理定律的具象化知识。
“又一个！”掠夺文明们疯了。它们放弃互殴，争先恐后扑向新目标，结果在半路又打起来——谁都怕对方先抢到金箔。
第三片、第四片、第五片……苏璃像撒糖豆般，将金箔贴给一个个长期受欺压的文明。每片金箔都根据该文明特质进行定制:给予海洋文明的会优化流体力学法则，给予机械文明的会强化材料强度定律，给予能量生命的则会稳定它们的量子态。
养老院观星台上，监理神抱着《文明平等发展公约》的手在发抖：“这、这是制造不平等！那些金箔赋予的法则特权…”
“本宫乐意。”苏璃撕下第九片金箔，这次她没贴出去，而是随手粘在监理神光秃秃的脑门上。金箔渗入头皮，监理神浑身一颤，忽然能听懂所有文明的原始语言了——包括掠夺者们此刻的污言秽语。
“它们…它们在比赛谁掠夺的文明多，好来邀功领金箔…”监理神面色古怪地翻译。
光幕中的战场已演变成滑稽剧。铁爪帝国和暗影吞噬者暂时结盟，打算先干掉星骸收割团再分赃。结盟仪式上，双方指挥官握手时偷偷给对方舰船装炸弹。星骸收割团则派间谍伪装成弱小文明，举着“求收养”的牌子想骗金箔——结果牌子被路过的小行星撞碎了。
“精彩。”苏璃抚掌轻笑，终于撕下最后一片金箔。这片最大最亮，纹章是她现在的创世神印——金扣与梅枝交织的图案。
她将金箔轻轻一吹。箔纸飘向战场中央，所有文明，无论强弱，同时抬头。
金箔没有贴给任何一方。它在虚空中自我折叠，变成一座微型纪念碑的形状。碑文浮现:
“第一朵小红花，给第一个学会共生的掠夺者。”
战场死寂三秒。
然后铁爪帝国突然调转炮口，轰向自己过去掠夺来的仓库：“我、我把抢的都还回去！”
暗影吞噬者不甘示弱，吐出吞噬过的三百个文明遗迹：“还你们！都还！”
星骸收割团最绝，它把收割的星骸拼成“我们错了”的星际雕塑，还贴心地在每个字旁标注了忏悔的数学证明。
苏璃笑得弯下腰，发间金钗滑落，被萧珩轻轻接住。他看向光幕中那些突然开始“慈善竞赛”的掠夺文明，眼底闪过笑意:“内耗式征服。”
“省心。”她慵懒靠回软榻，足尖轻点地面。那些被贴金箔的弱小文明同时收到感应，开始主动协助曾经的掠夺者——帮它们修复舰船，分享技术，甚至教它们如何在不掠夺的情况下获取资源。
监理神脑门上的金箔渐渐消失，留下一个淡淡的梅花印。他摸着头顶，恍惚道：“它们…真在学共生。”
“早这样多好。”苏璃闭目养神。光幕中，某个前掠夺文明正小心翼翼给一个更弱小的文明修护盾，动作笨拙得可爱。那弱小文明送它一小罐自产的星光蜜——蜜罐上贴着自制的小金箔，画着歪歪扭扭的“谢谢”。
夜深时，所有金箔同时发光。它们连接的文明网络在虚空中织成一张光网，网上每个节点都是一个文明，每道光丝都是一段新建立的互助关系。光网的中心，是苏璃在养老院观星台的剪影。
萧珩将一支新摘的梅枝放在她枕边，梅枝上凝结着今夜刚诞生的露珠——那是某个文明在学会共产后，用欢喜情绪凝结的初代量子露。
“明日，”苏璃在睡梦中呓语，“该教它们跳皮筋了…”
檐角盐晶摇铃轻响，铃声荡过光网，在每个文明意识深处种下一粒念头:也许，被贴小红花比抢来的战利品更让人欢喜。
而那片最大的金箔化成的纪念碑，此刻正悄悄变形——碑文最下方，浮现出一行新字:
“教学重点:奖励比惩罚有用。——苏璃，创世第257纪元笔记。”
字迹清秀，依稀是宸妃时期的手书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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