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很轻，但屋里两人都听见了。
简凝的手指立刻扣住桌角，指节发白。萧砚没动，只把身体往暗处移了半步，右手已经按在腰间。
门外的人没进来，脚步声绕到窗边，轻轻敲了三下玻璃。
是暗号。
简凝松了口气，低声说：“是我人。”
窗子被推开，一个穿灰布短打的男人翻进来，帽檐压得很低。他看见萧砚，愣了一下，很快低头：“小姐，出事了。”
“说。”简凝站起来。
“谢云启的人搜到了茶馆后巷，抓了两个盯梢的兄弟。现在正往这边来，估计十分钟就到。”
萧砚看了眼墙上的老式挂钟，时针指向十一点五十。
“他知道我在这里？”他问。
“不知道。”男人摇头，“但他调了裴渊的兵，封锁整条街。像是冲着什么重要东西来的。”
简凝看向萧砚，“你带那份名单了吗？”
他点头。
她立刻从旗袍内袋掏出一盒火柴，划亮，点燃桌上的油烛。火光跳了一下，照亮她脸上的冷意。
“烧了它。”她说。
“不行。”萧砚按住纸张，“这是证据，不能毁。”
“留着就是死。”她盯着他，“你死了，谁来收场？”
外面传来皮靴踩地的声音，越来越近。
萧砚咬牙，终于将名单一角凑近火焰。火苗沾上纸面，迅速蔓延。
灰烬飘起来的时候，简凝突然开口：“你信我一次，行不行？”
他抬眼看她。
她伸手，把剩下的半张纸抽走，吹灭火焰，迅速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他怔住。
她抹了下嘴角，“现在只有我知道内容。他们就算抓住我，也拿不走。”
“你疯了！”
“我没疯。”她冷笑，“你以为谢云启为什么今晚动手？他早就怀疑沈家有内鬼。这份名单一旦泄露，他就会顺藤摸瓜，把你所有暗线全拔掉。”
外面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往后退。
灰衣人蹲下，掀开地板一块木板，露出向下的楼梯。
“走。”简凝推他，“下面通后街。”
“那你呢？”
“我不能走。”她说，“我要让他亲眼看到我在这里。”
“你留下是送死。”
“我不死，他不会信。”她摘下发髻上的白山茶，放在桌上，“拿着这个，去西城当铺找掌柜，说‘山茶插炉’，他会给你一把钥匙。”
“你要我去拿什么？”
“别问。”她用力推他，“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被推进地道，木板合上的一瞬，看见她重新点亮蜡烛，坐回原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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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启走进来时，门已经被踹开。
他穿着绛紫长衫，金丝眼镜在灯光下反着光。身后跟着四个穿黑衣的男人，手里都拿着枪。
屋里只剩简凝一个人。
她坐在桌边，手里端着一杯茶，正慢悠悠地吹气。
“这么晚了，沈小姐还不回家？”谢云启笑着问。
“等你啊。”她放下茶杯，“我知道你会来。”
“哦？”他走近，目光扫过桌面，“就你一个人？”
“不然呢？”她抬眼，“你以为萧砚会躲在这种地方？”
他轻笑一声，走到桌前，拿起那朵白山茶。
“这花，是你惯用的信物吧？”他摩挲花瓣，“上次你用它约他在码头见面，结果我埋伏了二十个人。”
“那次是我不小心。”她坦然承认，“这次我没打算瞒你。”
谢云启眯起眼。
“你说什么？”
“我说，我就是让你找到我的。”她站起身，直视他，“我知道你在查沈家的内鬼，也知道你拿到了部分名单。但我可以告诉你剩下的人是谁。”
他没动。
“为什么背叛我？”他声音很轻。
“因为你给不了我要的东西。”她说，“你教我权谋，让我爬上去，可最后呢？你还是要我听命于你，像条狗一样听话。”
“你本来就是我的棋子。”
“可我现在不想当了。”她从旗袍袖中抽出一张纸，递过去，“这是萧家剩下的联络点，三个茶楼，两个当铺，还有一个药堂。你拿去，全拿去。”
谢云启接过纸，没看，只是盯着她。
“你真以为我会信你？”
“你可以不信。”她转身走向窗边，“但你可以去查。西城有个当铺，老板姓陈，二十年前就在那儿。他每天午时开柜，收一件东西——一朵干枯的山茶花。”
谢云启眼神变了。
“你说什么？”
“山茶茶炉。”她回头看他，“这句话你听过吗？”
他手指猛地收紧，纸张被捏皱。
那是萧家最老的接头暗语，五十年前就废止了。除了极少数人，没人知道。
“你怎么会……”
“因为我也姓萧。”她淡淡地说，“我不是沈家人，我是萧家人。你父亲当年为了掩盖身份，把我母亲藏在沈家。我生下来就被调包，养在乡下。这些事，你都不知道吧？”
谢云启沉默很久。
然后他笑了。
“有意思。”他把纸收进怀里，“既然你投诚，那就该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杀了萧砚。”他说，“我知道你还和他有联系。只要你亲手做掉他，我就信你，给你想要的一切。”
她没说话。
“怎么样？”他逼近一步，“还是说，你其实还在骗我？”
她忽然笑了。
“谢云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每次你布置的局，都会被提前拆穿？”
“什么意思？”
“因为你身边一直有个人，在帮我。”她说，“你办公室里的白杜鹃，每周换水的时间，我都记得。你写在日历背面的密令，我都抄过。就连你左手指环转动的次数，我都数得清清楚楚。”
谢云启脸色骤变。
“你监视我？”
“不是我。”她摇头，“是你太自信。你总觉得自己是猎人，别人都是猎物。可你忘了，蛇也会抬头咬人。”
他猛地抬手，一把掐住她脖子。
“你敢耍我？”
她没挣扎，只是看着他，眼里没有惧意。
“你杀不了我。”她哑着声音说，“你现在杀了我，就永远找不到萧家真正的底牌。那个当铺里有一把钥匙，能打开京城地下金库的门。里面存着三十年前皇室转移的黄金。你要吗？”
他手劲松了一瞬。
“条件。”他咬牙。
“放我走。”她说，“三天后，我带你去取钥匙。你拿到钱，我拿到自由。从此两清。”
谢云启盯着她看了很久。
终于松手。
“我可以放你走。”他说，“但我不会信你。”
他退后一步，对身后的人挥手。
“把她带走。”
两个黑衣人上前架她。
她没反抗，任由他们拖着走。经过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盏油烛。
火苗晃了晃，映在她瞳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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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尽头是一扇铁门。
萧砚推开时，外面是西城一条窄巷。
他按照她说的，找到那家当铺。门没关，灯还亮着。
他走进去，柜台后坐着个老头，正在拨算盘。
“山茶茶炉。”他说。
老头停下动作，抬头看他。
几秒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铜钥匙，放在柜台上。
“她交代过了。”老头说，“你说完这句话，就把钥匙给你。”
“她什么时候来的？”
“半小时前。”老头咳嗽两声，“她还留了话。”
“什么话？”
“她说，如果你来了，就告诉你——”老头顿了顿，“**别信当铺，去祠堂等她。**”
萧砚握紧钥匙，转身要走。
老头忽然又开口：“还有，她戴着手铐来的。”
萧砚脚步一顿。
“谢云启的人跟着她回去的。她让你别去找她。”
他没说话，推门出去。
夜风吹在脸上，很冷。
他站在巷口，看着远处沈家大宅的方向。
然后他把钥匙放进衣袋，迈步朝相反方向走去。
天快亮了，街上没人。
他走过三条街，在一座废弃的祠堂门前停下。
门虚掩着。
他推开门，走进去。
供桌上摆着一朵白山茶，花瓣还新鲜。
他坐下，等。
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
他没起身，也没回头。
直到听见铁链拖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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