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孙梧空的问题在寂静的迷雾中回荡，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寻。
白衣女子闻言，娇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她重新转回目光，浅灰色的眸子凝视着孙梧空，那里面仿佛有云雾翻涌，又似有冰层碎裂的细微声响。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
“见过？”她重复了一遍，声音飘忽如同梦呓，“或许吧……在梦里？又或者，在早已遗忘的……前世？”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带着一种空灵的迷茫。但孙梧空敏锐地捕捉到，在她说出“前世”二字时，她眼底深处掠过的一丝极其隐晦的痛苦与挣扎。
是她！这种感觉绝不会错！
纵然容颜气质因转世而有所改变，但那源自灵魂本源的、纯净而冰冷的妖气，以及那深藏在眸底、历经轮回也难以彻底磨灭的执念与桀骜，都与记忆中那个在白虎岭上，三番两次与他纠缠，最终被他三打而亡的白骨夫人，隐隐重合！
白骨精……白晶晶！
她竟然真的也转世了！而且，似乎保留了部分前世的记忆碎片，却又并不完整，如同笼罩在迷雾之中。
孙梧空心中波澜起伏，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并未点破，前世种种，于他而言是刻骨铭心的背叛与怒火，于她而言，恐怕也并非愉快的回忆。此刻相认，徒增尴尬与变数。
“前世缥缈，当惜今生。”他移开目光，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一问只是随口之言，“此地凶险，影煞既已寻来，后续必有更强追兵。姑娘有何打算？”
他将话题引回了现实的危机。
白晶晶（暂且以此称之）似乎也松了口气，她同样不愿深究那莫名悸动的来源。她蹙眉看向迷雾深处，感受着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杀意与那无处不在的腐朽侵蚀之力。
“此谷名为‘葬灵渊’，乃上古一处战场遗迹，灵力枯竭，且有噬灵瘴气弥漫，久留必伤道基。”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我知道一条隐秘路径，或可避开谷口可能存在的埋伏，直通外界。”
她看向孙梧空，眼神中带着询问。经历了方才的并肩作战，一种脆弱的信任似乎暂时建立。
孙梧空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有劳带路。”
眼下形势，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这白晶晶实力不俗，且对此地似乎比他更了解，暂时同行是明智之举。
见孙梧空同意，白晶晶不再多言，转身便向着一个方向走去。她步履轻盈，如同足不点地，银发在月下流淌着清冷的光辉。
孙梧空紧随其后，保持着数步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在浓雾与怪石之间。
白晶晶所言的隐秘路径，果然极为崎岖隐蔽，时而需要钻过狭窄的岩缝，时而需踏着悬于深渊之上的天然石桥。四周的噬灵瘴气愈发浓郁，不断试图侵蚀他们的护体灵光。
孙梧空运转《混元无极经》，混元之气生生不息，虽被压制，却韧性十足，将那瘴气丝丝化去。而白晶晶周身则弥漫着一层薄薄的冰寒之气，将靠近的瘴气冻结、排斥在外，手段亦是玄妙。
一路无话，只有脚步声和偶尔碎石滚落的声音打破死寂。
孙梧空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前方那抹白色的背影上。他心中思绪纷杂。白骨精的转世，是巧合，还是某种安排？她是否也如他一般，是这盘棋局中的棋子？亦或是……另一个变数？
而走在前方的白晶晶，心中同样不平静。身后那少年身上传来的战意与那根看似普通的烧火棍，总让她灵魂深处泛起难以言喻的涟漪。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熟悉，甚至还有一丝……莫名依赖的复杂情绪。她丢失了很多重要的记忆，但有些感觉，却烙印在灵魂里，挥之不去。
“到了。”
不知走了多久，白晶晶终于停下脚步。
前方，雾气渐薄，隐约可见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透出外界清冷的月光和新鲜的空气气息。
“穿过这道裂缝，便可离开葬灵渊。”白晶晶侧身让开，“外面是黑风山脉的另一侧，距离你之前所在的枯石山，已有数百里之遥。”
孙梧空走到裂缝前，感受着外界那虽然稀薄却不再被压抑的灵气，心中稍定。
他回头，看向白晶晶：“多谢。后会有期。”
白晶晶看着他，浅灰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烁了一下，轻声道：“影煞不会善罢甘休。你……自己小心。”
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白影，向着与裂缝相反的、葬灵渊更深处掠去，转眼便消失在浓雾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孙梧空站在裂缝口，望着她消失的方向，默然片刻。
随即，他收敛心神，毫不犹豫地一步踏出裂缝。
月光如水，洒落在身上，久违的清新空气涌入肺腑。
他站在一座新的山巅，回望那被浓郁迷雾笼罩的葬灵渊，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
但经历了这一番波折，他心中那打破规则、主宰命运的信念，愈发炽烈。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或许有他需要的资源，有他需要的答案。
身形一动，他融入山林夜色，开始了新的征程。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葬灵渊的迷雾深处，白晶晶的身影悄然浮现。她望着孙梧空离去的方向，手中摩挲着那节冰冷的骨鞭，低声自语，仿佛在问自己，又仿佛在问这虚无的命运：
“为什么……看到你，我的心……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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