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葬神谷。
与北方冰封千里的肃杀不同，这里依旧温暖如春。巨大的山谷，早已变成了一座热火朝天的钢铁城市。上百座新式高炉昼夜不息，喷吐着橘红色的火焰，将“神钢”的产量，提升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墨龙道”的铁轨，如巨龙的血脉，从山谷深处延伸而出，将一车车乌黑的煤石与精炼的铁锭，源源不断地送往益州。
墨研署核心工坊，气氛紧张得仿佛一根绷紧的弓弦。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盯着工坊中央，那个被数十名墨烬军精锐层层护卫的“怪物”。
那是一架经过全新设计的“雷鸣”机枪。它的体型比初代更小巧，通体由漆黑的神钢铸就，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加长的，布满了散热孔的枪管，以及下方连接着的一条由黄澄澄的子弹组成的金属弹链。
楚巧儿站在机枪旁，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羞涩的俏脸上，此刻满是专注与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她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身匠袍也沾满了油污，但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墨神，可以开始了。”她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霍天生。
霍天生点了点头。
他今天的兴致似乎很高，身边破天荒地跟了好几个女人。除了寸步不离的顾清霜，连许久未见的王昭宁，和刚刚返回南中述职的“黑纱神使”萧穆凡，竟然都在。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工坊里还有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楚巧儿，以及那位来自伊蘅族的，神性高洁的圣女伊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脂粉与钢铁混合的奇妙味道。
“开始吧。”霍天生的声音很平静。
楚巧儿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她亲自坐上射击位，双手握住机枪后方的握把，将那条沉甸甸的金属弹链，卡入了供弹口。
“咔哒”一声脆响，机枪上膛。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放！”
随着楚巧儿一声娇喝，她猛地按下了击发按钮。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前所未有的，如同暴雨敲打铁皮般的，密集而狂暴的轰鸣声，骤然在工坊内炸响！
一道由无数火舌组成的，肉眼可见的死亡之鞭，从枪口狂喷而出！
百步之外，一排充当靶子的，手臂粗的硬木桩，几乎是在瞬间，便被这道钢铁风暴拦腰扫断，木屑横飞！
轰鸣声没有停止。
楚巧儿控制着枪口，缓缓移动。那道死亡之鞭，如同死神的镰刀，轻而易举地，将更远处一堵用“神泥”浇筑的，厚达三尺的试验墙，扫得千疮百孔，碎石飞溅！
最后，枪口对准了三百步开外，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参天古树。
弹雨倾泻而至。
坚硬的树干，在密集的金属弹头面前，脆弱得如同豆腐。短短十几息的功夫，那棵矗立了数百年的古树，竟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轰然倒塌！
工坊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副极具暴力美学的毁灭性场景，彻底震撼了。
就连一向见惯了大场面的蔡鸣和孟山，也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们无法想象，若是将这等“神器”，搬到战场之上，将会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好！好！好！”
霍天生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满意笑容。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楚巧儿的肩膀，眼神里满是赞许。
“巧儿，你又一次，为墨家立下了不世之功。”
被心上人当众夸奖，楚巧儿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方才那股操控战争机器的英气荡然无存，又变回了那个羞涩的小丫头。
“都……都是墨神指导得好。”
“这东西，叫什么？”霍天生抚摸着那依旧滚烫的枪身，感受着那份属于工业时代独有的冰冷与力量。
“回墨神，我……我给它取名叫‘龙吟’。”楚巧儿小声道，“龙吟一出，万军辟易。”
“龙吟……好名字。”霍天生点了点头，随即转向一旁的杜衡，声音变得不容置疑，“传我命令，墨兵厂即刻停掉其他所有项目，集中全部人力物力，给我全力生产‘龙吟’！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至少五百架成品！”
“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在玄武卫、白虎卫、朱雀卫三大主力军团中，组建专门的‘龙吟’营！我要让这道龙吟之声，成为所有敌人的噩梦！”
“是！”杜衡激动地躬身领命。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新武器诞生的喜悦中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墨神，恐怕……不行。”
说话的，是负责后勤与物资调配的谢临舟。他一脸苦色，从人群中走出，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账册。
“生产‘龙吟’，尤其是它所用的这种‘定装弹药’，需要消耗大量的铜。”谢临舟硬着头皮，翻开账册，“而我们目前，益州与南中两地，所有铜矿的月产量加起来，也只够生产不足一百架‘龙吟’所需的弹药。这还是在……完全停掉其他所有需要用铜的项目的前提下。”
此言一出，工坊内狂热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
众人脸上的喜色，也变成了凝重。
是啊，神器虽好，可没有足够的“神力”去驱动，终究只是个摆设。工业的巨兽，需要用海量的资源去喂养。而铜，正是它最喜欢的“口粮”之一。
霍天生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他从谢临舟手中接过账册，看着上面那一个个刺眼的赤字，眉头渐渐锁紧。
他太投入于技术的飞跃，却忽略了这个最基础，也最致命的问题。
“我们……有多少铜储备？”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谢临舟的脸比苦瓜还苦，“墨家军扩张，工坊扩建，还有墨研署那些稀奇古怪的实验……到处都要用铜。我们现在的铜储备，只够支撑‘龙吟’全功率生产……不到十天。”
死寂。
所有人都看向霍天生，等待着他的决断。
霍天生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合上账册，转身走到了那副巨大的，囊括了整个天下的沙盘前。
他的目光，在沙盘上缓缓移动，越过益州，越过荆州，最后，停留在了两个地方。
一个，是位于东南方的交州。
另一个，是更南方的，那片广袤而神秘的蛮荒之地——南中腹地。
“杜灵……孟窖……”
他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名字，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属于猎食者的光芒。
“看来，是时候去跟我们的‘好邻居’们，好好地聊一聊了。”
他转过身，看向王昭宁和萧穆凡。
“昭宁，你即刻返回益州。加大与交州的商贸往来，用我们的丝绸、瓷器、神钢，去换杜灵手里的铜。价钱可以高一点，姿态可以低一点。让他觉得，我们现在有求于他。”
王昭宁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霍天生的意图，柔声应道：“夫君放心，妾身明白。”
“穆凡。”霍天生的目光，又落在了那道戴着黑纱的神秘身影上。
“南中的铜矿开发，必须加速。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在三个月内，看到产量翻十倍！”
“另外，从南中基地，修一条‘墨龙道’的支线，直通那几座最大的铜矿。我要让那些矿石，能以最快的速度，运到墨研署的熔炉里！”
萧穆凡的面纱下，传来一声清冷的“嗯”。
一场围绕着“铜”展开的，新的战争，已然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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