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又急又大。
豆大的雨点砸在曼谷总督府的琉璃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要将这座奢华的宫殿彻底吞噬。
深夜，一道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翻过总督府高大的院墙，融入了浓重的夜色和雨幕之中。她们的身法轻盈而敏捷，落地无声，行动间带着一种致命的默契。
她们是顾清霜的魅影军，是帝国最锋利的暗刺。
“一队封锁东门，二队控制武库，三队跟我来，目标，主殿！”顾清霜冰冷的声音，通过特制的骨传导通讯器，清晰地传到每一个队员的耳中。
半个时辰前，她以“南洋监察使”的身份，手持帝君御赐的“如朕亲临”金牌，要求连夜搜查总督府。理由是，接到密报，总督府内，私藏了大量未经兵部报备的“神威弩”和“龙吟”机枪。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挑衅。
萧穆凡连夜被从睡梦中叫醒，她披着一件猩红色的丝绸长袍，赤足站在主殿的台阶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冒雨前来的顾清霜。
“顾监察使，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啊？”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仿佛眼前这剑拔弩张的阵势，不过是一场无聊的戏剧。
“奉帝君旨意，彻查总督府！”顾清霜亮出金牌，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有人举报，总督大人私藏军械，意图不轨。还请总督大人配合。”
“哦？私藏军械？”萧穆凡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顾监察使怕是搞错了。本督乃南洋总督，奉旨镇守南洋，府内多备些军械，以防不测，何来‘私藏’一说？”
“有没有，搜了便知。”顾清霜一挥手，“搜！”
数十名魅影军士兵，如狼似虎地冲向主殿。
“站住！”萧穆凡身后的凤凰卫立刻拔刀，挡在殿前。
“怎么？总督大人是要抗旨吗？”顾清霜的眼神，穿过雨幕，如两道利剑，直刺萧穆凡。
“抗旨？不敢当。”萧穆凡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只是，本督这总督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闯的。顾监察使想搜，可以。但，若是搜不出什么东西来……”
她的声音陡然变冷：“本督，定要亲自上书帝君，弹劾你一个‘构陷朝臣，扰乱南洋’的大罪！”
“那就不劳总督大人费心了。”顾清霜不再废话，右手猛地向前一挥。
战斗，瞬间爆发！
然而，就在魅影军冲入主殿庭院的刹那，异变突生！
庭院两侧的假山和回廊深处，突然传出密集的“咔咔”声。紧接着，数十个黑洞洞的弩口，从隐蔽的墙壁和装饰中探出，对准了闯入的魅影军。
蒸汽机关弩！
“咻咻咻！”
密集的弩箭，如同暴雨，瞬间覆盖了整个庭院。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魅影军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被射成了刺猬。
“有埋伏！结阵！”顾清霜瞳孔一缩，厉声喝道。
魅影军训练有素，立刻举起随身携带的轻型神钢盾牌，组成一个紧密的龟甲阵，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顾清霜，你真以为，本督是那么好对付的吗？”萧穆凡站在大殿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陷入重围的魅影军，脸上满是嘲讽，“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带来的这些人，今天一个都别想走出去。”
“是吗？”顾清霜的声音，依旧冰冷。
她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弩。弩身通体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金属打造，上面铭刻着复杂的金色纹路，在雨夜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改良版“寂梦弩”！
这是霍天生根据伊蘅族的“弦外之音”技术，结合巧工阁的精密工艺，专门为顾清霜打造的武器。它射出的，不是普通的弩箭，而是一种能瞬间麻痹神经、甚至震碎心脉的“音波针”。
顾清霜抬起手，对着大殿门口那几名护在萧穆凡身前的凤凰卫心腹，扣动了扳机。
没有声音，没有破空之声，只有三道微不可察的银光，一闪而逝。
那三名凤凰卫心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身体僵硬地向后倒去，胸口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血洞，已然气绝身亡。
“这……这是什么妖术！”萧穆凡身边的冯零，吓得魂飞魄散。
萧穆凡的脸色，也终于变了。她知道霍天生偏爱顾清霜，但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种等级的“神器”，都赐给了她。
就在她失神的瞬间，顾清霜动了。
她的身形，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密集的箭雨中穿梭，竟然毫发无伤。那些足以洞穿神钢的弩箭，在靠近她身体三尺之内时，便会诡异地偏转开去。
“杀！”
顾清霜一声低喝，手中的长剑，化作一道匹练，直接斩向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机关弩。
剑光过处，坚硬的墙壁如同豆腐般被切开，数台机关弩被瞬间破坏。
魅影军压力大减，立刻展开反击。她们如同暗夜中的死神，收割着凤凰卫的生命。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总督府的防线，便被彻底攻破。
顾清霜的长剑，已经抵在了萧穆凡雪白的咽喉上，冰冷的剑锋，让她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你输了。”顾清霜看着她，眼神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死寂。
“是啊，我输了。”萧穆凡却笑了，她伸手，轻轻拂开脖子上的剑锋，丝毫不在意那随时可能夺走她性命的寒芒，“不过，顾监察使，你杀了我，帝君那里，你该如何交代？”
“帝君有令，留你活口。”顾清霜收回了剑。
“我就知道，他舍不得我死。”萧穆凡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袍，脸上的笑容更盛，“来人，带监察使大人，去府库看看。看看本督，到底‘私藏’了多少军械。”
府库的大门被打开，里面堆积如山的，确实是神威弩和龙吟机枪，数量之多，远超一个总督府应有的编制。
但每一箱军械上，都贴着封条，上面盖着兵部和墨神宫的双重印章，以及霍天生本人的私人玺印。
“这些，都是帝君上次巡视南洋时，亲自下令拨给本督，用于加强南洋防务的。所有调拨文书，都在兵部有备案。”萧穆凡拿起一份文书，递给顾清霜，“顾监察使，现在，你还觉得本督是在‘私藏军械’吗？”
顾清霜接过文书，一言不发。
她知道，自己被耍了。这从头到尾，就是萧穆凡给她设下的一个局。
“不过，”萧穆凡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虽然军械是帝君御赐的，但本督这里，确实还有些别的东西，想必监察使大人会感兴趣。”
她带着顾清霜，来到府库最深处的一个暗格。
暗格里，藏着十几只上了锁的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装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封封的密信。信件的内容，触目惊心。
竟然是萧穆凡暗中资助占婆、真腊等地的抵抗组织，向他们提供武器和资金，让他们不断袭扰墨家军的证据！
“你！”顾清霜看着这些信件，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震惊和愤怒。
“顾监察使，别激动。”萧穆凡却显得异常平静，“你再仔细看看，这些信件的末尾，都盖着一个特殊的印记。”
顾清霜拿起一封信，借着火光仔细一看，在信件的角落，确实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由几根交叉羽毛组成的印记。
“这是……‘鹰巢’的印记！”顾清霜失声说道。
“看来，监察使大人知道的还不少。”萧穆凡笑了，“没错，资助这些抵抗组织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潜伏在南洋的，陈安的余孽，或者说……”
她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是某些，打着帝君旗号，却在暗地里培植自己势力的‘自己人’。”
她看向顾清霜，一字一顿地说道：“顾监察使，你以为，你今晚抓到的是我这条大鱼。但有没有可能，你只是被别人当成了刀，来搅浑南洋这趟水呢？”
顾清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看着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人，第一次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她不仅算计了自己，甚至将墨安司、将陈安的余孽，都算计了进去。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也告诉远在墨京的帝君——南洋的水，很深。深到，连他最信任的“暗刺”，也可能随时被淹死。
当晚，两份截然不同的战报，通过“天眼”系统，被同时送到了霍天生的案头。
一份来自顾清霜，详细汇报了搜查总督府的经过，以及发现“鹰巢”余孽通敌的“惊人”内幕，并请求帝君增派人手，彻查南洋。
另一份来自萧穆凡，痛心疾首地控诉了监察使顾清霜“滥用职权，无端构陷”，导致总督府卫队死伤惨重，严重动摇了南洋的军心和政局稳定，并恳请帝君“为臣妾做主”。
霍天生看着这两份堪称“影后级别”的奏报，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他笑了。
他拿起笔，在两份奏报上，分别批下了同样的四个字。
“坐山观虎斗。”
随后，他颁布了一道新的神谕：命南洋总督萧穆凡，与南洋监察使顾清霜，“通力合作”，在一个月内，将潜伏在南洋的“鹰巢”余孽及所有抵抗组织，“连根拔起”。
他要让这两只最凶猛的雌虎，在南洋这片丛林里，斗个你死我活。
因为他知道，只有在不断的厮杀和消耗中，她们才会永远记住，谁，才是这片丛林，唯一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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