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武十八年,南美行省,亚马逊雨林腹地。
帝国生态研究院的首席科学家陈雨,正痴迷地看着眼前的一株兰花。它在全光谱植物生长灯的照射下,绽放出一种近乎妖异的蓝色。这是他来到这片“绿色地狱”的第三年,也是帝国“生态修复计划”的第三年。
三年前,这里还是被帝国“绿宝石”开采计划蹂躏过的焦土,河流中流淌着氰化物的毒水,土地板结,寸草不生。陈雨,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文弱的年轻学者,带着他的团队和帝君的最高手谕,来到了这里。他不是军人,不懂杀伐,他只信奉一个真理——生态,本身就是一个可以自我修复的精密系统,而他的任务,就是找到重启这个系统的“钥匙”。
钥匙,他找到了。
那是一个叫玛雅的印第安少女。
陈雨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赤着脚,站在一棵即将枯死的“神树”下,用一种古老的、他听不懂的语言,轻声哼唱着。奇异的是,随着她的歌声,周围那些同样奄-息-奄-息的小动物,竟都安静了下来,仿佛在聆听。
陈雨的团队,拥有帝国最先进的土壤分析仪、基因测序仪和营养液滴灌系统。而玛雅,她只有她的歌声,和一双能分辨数百种植物,能与猴子和美洲豹“交谈”的眼睛。
陈雨用科学,为这片土地解毒、施肥、改良土壤。玛雅则用她的方式,安抚着这片土地上,那些被惊扰的灵魂。她告诉陈-雨,哪里的猴群可以帮助传播种子,哪里的蚁穴需要避开,哪种藤蔓的根茎,可以中和水中的毒素。
一个相信数据,一个相信自然。两个来自截然不同世界的人,在这片百废待兴的雨林里,找到了一种奇妙的共生。陈雨会为玛雅讲解光合作用的原理,告诉她天空为何是蓝色;玛雅则会带着陈雨,去寻找只在月圆之夜绽放的“月光之舞”兰花,告诉他,每一棵树,都有自己的呼吸。
他们的感情,就像这片雨林中新生的藤蔓,纯粹、干净,疯狂地生长。
三年时间,在科学与自然的合奏下,奇迹发生了。
亚马逊雨林,这片曾经被帝国铁蹄践踏得体无完肤的土地,竟然恢复了生机。新的植被覆盖了裸露的土地,清澈的溪流再次流淌,绝迹的鸟儿重新筑巢。生态修复计划,取得了远超“墨脑”预期的成功。
消息传回神都,帝君霍天生龙颜大悦。一纸神谕,册封陈雨为“帝国首席生态使者”,并史无前例地,准许他与那位“有功”的土着少女玛雅,在雨林深处,建立一座永久性的“生态平衡实验室”,继续他们的研究。
收到神谕的那天,陈雨在神树下,向玛雅求婚了。他没有钻石,只有一枚用雨林中最坚硬的藤蔓,编织的戒指。玛雅笑着,点头,眼中,是如同这片雨林般,清澈的幸福。
他们以为,这就是故事最完美的结局。
然而,他们都忘了,帝国的本质,是掠夺。所谓的“修复”,不过是为了,下一次更高效的掠夺。
墨武十八年,冬。
一封来自巧工阁的“天字号”密报,送到了霍天生的案头。报告指出,在亚马逊雨林的地底深处,勘探队发现了一条储量惊人的“超导体”矿脉。这种矿石,是制造“天穹计划”中“神罚之光”激光武器阵列,最核心的材料。
霍天生的眼中,瞬间燃起了贪婪的火焰。
他需要这种矿石,大量的矿石。
而那座该死的“生态平衡实验室”,和那棵碍事的“神树”,正好,就坐落在矿脉的正上方。
“传朕神谕。”霍天生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南美行省,陆军第三师团,即刻开赴亚马逊。朕要在一个月内,看到第一批矿石,出现在神都的仓库里。”
“帝君……那陈雨和生态实验室……”杜衡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
“一场意外的森林大火,总是难免的,不是吗?”霍天生轻描淡写地说道。
三天后,一支隶属于第三师团的“清障”小队,在距离生态实验室十公里外的下风口,用“龙息”火焰喷射器,点燃了干燥的枯叶。
火,借着风势,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向着雨林的心脏,疯狂蔓延。
“着火了!快跑!”
陈雨正在实验室里,分析着玛雅带来的,一种可以净化水源的苔藓样本。当刺鼻的浓烟涌入实验室时,他才惊觉,末日,已经降临。
他拉起玛雅的手,就要向外冲。
但玛雅,却挣脱了他。她没有跑,而是逆着人流,冲向了那棵已经燃烧起来的“神树”。
“玛雅!回来!”陈雨目眦欲裂。
“它是雨林的‘心’!它不能死!”玛雅的声音,在烈火中,倔强而清晰。
她张开双臂,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挡在了神树前,仿佛要用血肉,去熄灭那吞噬一切的火焰。
陈雨疯了一样冲过去,但,已经晚了。
一根燃烧的巨大树干,轰然倒下,将玛雅,和那棵神树,一同,吞没在了火海之中。
陈雨呆呆地站在那里,世界,在他的眼中,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他看着那些穿着墨神甲,手持水龙,却只是象征性地,在火场边缘喷洒着,仿佛在演戏的士兵;看着那些从火焰中仓皇逃窜,却被另一队士兵,用黑洞洞的枪口,逼回火场边缘“救灾”的印第安人。
他明白了。
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是一场,以“帝国”之名,进行的,冷酷的谋杀。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整个生态实验室,和方圆百里的雨林,都化为了一片焦土。
当第三师团的士兵,进入这片废墟时,他们发现了陈雨的尸体。
他就跪在那棵已经烧成焦炭的“神树”前,胸口,插着一把锋利的黑曜石匕首。那是玛雅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在他的身旁,用最后一点力气,留下了一行血字。
“生态,大于一切。”
霍天生在永恒宫,通过“天眼”系统,冷漠地看完了这一切。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只是,感到了一丝,被冒犯的,烦躁。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传朕神谕。”
“其一,将陈雨遗留的所有研究资料,列为‘禁书’,封存于墨安司最高档案库。任何人不得查阅。”
“其二,追封陈雨为‘帝国殉道者’,玛雅为‘雨林圣女’,将他们的‘爱情故事’,改编成新的歌剧,在帝国全境上演。”
“其三……”霍天生看向楚巧儿,“巧儿,朕需要一种,全身覆盖神钢装甲、能抵抗一千度高温、并且装备了高压水炮的,‘防火机器人’。朕,既要雨林的矿石,也要‘生态保护’的名声。”
“至于那些不必要的代价……”
他随手,将陈雨的档案,拖入了回收站。
“清除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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