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如同审判的利剑，将档案库b内每一粒飞舞的尘埃都照得无所遁形。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迅速逼近唯一的入口——那扇被她们虚掩的厚重金属门。
绝境。
林微光的心脏几乎要撞碎胸腔，她死死握着那个刚刚打开的黑色金属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苏蔓的反应快如闪电，她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夺过林微光手中的金属盒，连同里面的卡片和存储块一起塞进自己贴身的口袋，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藏在袖中的陶瓷匕首。
“找掩体！准备突围！”苏蔓的声音短促而冷静，目光迅速扫视着这个巨大的、由无数档案架构成的迷宫。这里空间虽大，但出口单一，一旦被堵在门口，就是瓮中之鳖。
她拉着几乎站立不稳的林微光，迅速向档案库深处、那些存放着最古老磁带和纸质档案的密集区域退去。高大的金属档案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错综复杂的阴影，暂时遮蔽了她们的身形。
“砰！”
入口的金属门被猛地从外面完全推开，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响。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束如同探照灯般射入，在档案架之间胡乱扫射。
“目标确认进入b区！分散搜索！注意，目标可能携带致命武器和敏感物品！”一个低沉而威严的男声响起，用的是德语，但口音标准，带着明显的职业化腔调。不是普通的保安。
脚步声迅速分散，训练有素地向档案库内部推进。听声音，至少有五六个人。
苏蔓和林微光屏住呼吸，紧贴在一个巨大的、存放着上世纪七十年代数据磁带的档案架后面。手电光束几次从她们藏身的区域边缘掠过，近在咫尺。
“他们不是银行安保。”苏蔓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在林微光耳边说，“动作太专业，装备听声音也不一样。是‘镜师’的人，或者他雇佣的私人军事承包商。”
果然，追兵的反应速度和精准定位，远超一般金融机构的安防水平。灰隼留下的这个地址，要么早已被对方监控，要么她们在巴黎的逃脱和转向，并未能完全甩掉尾巴。
搜索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包围圈在慢慢缩小。苏蔓计算着距离和角度，准备在对方发现她们的瞬间，发动一次近乎自杀式的突袭，为林微光创造一线生机。她的手微微调整着匕首的角度，眼神冰冷如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档案库入口方向，突然传来了另一阵截然不同的响动！
不是脚步声，而是……某种重物倒塌、金属撞击和玻璃碎裂的混合噪音！紧接着，是几声短促而压抑的闷哼，以及人体倒地的声音！
正在搜索的追兵动作顿时一滞，领头者急促的声音通过通讯器响起：“后门方向有情况！b组，回援！A组继续搜索目标！”
一部分脚步声迅速转向，朝入口方向冲去。但剩下的两三个人，依然警惕地朝着林微光和苏蔓藏身的方向逼近。
机会！
苏蔓眼神一厉，正要动作，档案库深处的阴影里，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这边。快。”
那声音嘶哑、疲惫，却带着一丝熟悉感。
陈默？！
苏蔓和林微光同时一惊。但来不及细想，那声音响起的方向，是档案库更深处一个不起眼的、似乎是通往内部维护通道的小门，此刻正虚掩着，露出后面更深沉的黑暗。
没有选择。苏蔓当机立断，架起林微光，用最快的速度冲向那扇小门。身后的追兵显然也听到了动静，脚步声和呼喝声立刻逼近！
“站住！”
子弹擦着档案架射来，打在金属上迸溅出火星！对方开枪了！
苏蔓猛地将林微光推进小门，自己回身掷出匕首！一声痛呼传来，追击的势头为之一缓。她趁机闪入小门，反手将门关上，摸到一个粗糙的门闩，迅速插上。
门板并不厚实，外面立刻传来撞击声。
“走！”嘶哑的声音再次催促，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抓住了林微光的手腕，带着她沿着一条陡峭向下、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铁质楼梯狂奔。苏蔓紧随其后。
楼梯似乎通往建筑更底层，空气变得更加潮湿阴冷，带着浓重的尘土和机油味。身后小门被撞破的声音隐约传来，但追兵似乎对这里的地形也不熟悉，脚步声有些迟疑和混乱。
跌跌撞撞地不知道下了多少级楼梯，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光。推开一扇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外面赫然是一个半地下的、堆满废弃机器和杂物的车库！冰冷的空气夹杂着山间特有的清新寒意涌入，远处是阿尔卑斯山在暮色中苍茫的轮廓。
她们竟然从那个秘密档案库，直接逃到了建筑背靠山体的后方！
车库里停着几辆老旧的工程车和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一个身影正靠在越野车旁，剧烈地喘息着，正是陈默！他看起来比在巴黎时更加狼狈，脸上带着新鲜的擦伤和污迹，左手手臂用撕碎的布条草草包扎着，隐隐渗出血色，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疲惫，但见到她们，尤其是看到林微光还活着时，那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丝如释重负。
“车能用，快走！”陈默指了指越野车，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蔓没有立刻上车，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陈默，手中的另一把匕首并未放下。
“灰隼……死前，给了我一个最后的信息……关于这个备份中心的……另一条应急出口。”陈默咳嗽了两声，显然状态极差，“我猜到你们可能会放弃苏黎世……转来这里……一直……在附近等。听到警报……就从后面摸进来了……”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苏蔓眼中的怀疑并未完全消除。不过，眼下显然不是盘问的时候，身后的追兵随时可能从那个地下出口追出来。
苏蔓不再多言，迅速检查了一下越野车，钥匙就在点火开关上。她将林微光塞进后座，自己跳上驾驶位。陈默挣扎着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几乎瘫倒在座位上。
引擎发出低吼，越野车碾过车库地面的碎石和杂物，猛地冲了出去，驶上一条狭窄崎岖、沿着山势盘旋而下的碎石路。
车刚冲出几十米，身后的车库出口处，就闪现出了人影和手电光束，子弹打在车尾和旁边的山石上，溅起一片碎屑。
苏蔓将油门踩到底，越野车在险峻的山路上疯狂颠簸、漂移，将追兵暂时甩开了一段距离。但对方显然也有车辆，引擎的咆哮声很快从后方传来。
阿尔卑斯山区的夜晚来得极快，暮色迅速转化为深沉的黑暗，只有车灯切开前方浓重的夜幕和不时飘过的薄雾。山路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追逐在死亡边缘上演。
陈默靠在椅背上，艰难地喘息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屏幕碎裂的平板电脑，手指颤抖地操作了几下，调出一张模糊的卫星地图。“前面……三公里……有个废弃的……冬季缆车站……地形复杂……或许能……摆脱他们……”
苏蔓看了一眼地图，没有废话，按照陈默指示的方向猛打方向盘，拐入一条更窄、几乎被野草淹没的岔路。
几分钟后，一片黑黢黢的建筑轮廓出现在前方山腰的平台上。那是一个早已停用的滑雪缆车中转站，几栋破败的木屋和锈蚀的缆车支架在黑暗中如同巨兽的骸骨。
越野车一个急刹，停在缆车站破旧的站台边缘。三人迅速下车，躲入一栋相对完整的木屋背后。
几乎就在他们藏好的同时，两辆黑色的SUV沿着山路疾驰而来，刺目的车灯将缆车站照得一片雪亮。车门打开，八名全副武装、穿着深色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的武装人员迅速下车，呈战术队形散开，枪口警惕地指向四周的黑暗。他们的动作比之前在档案库里的那些人更加精悍，显然是精英小队。
“他们追上来了。”苏蔓低声道，身体紧绷如弓。
陈默靠在冰冷的木墙上，脸色在车灯反射下显得更加惨白，他低声对苏蔓说：“他们不是‘镜师’的直接手下……是‘黑水鸢尾’……一个专为欧洲某些古老家族和秘密社团提供……‘湿活’的顶级雇佣兵小队……只认钱，不认人……很难缠……”
黑水鸢尾……这个名字带着不祥的意味。
武装小队开始有条不紊地搜索缆车站的每一栋建筑和角落，脚步声在寂静的山间格外清晰。
苏蔓示意林微光藏好，自己则悄悄移动到木屋另一侧的窗口，观察着外面的形势。她们被包围了，地形虽然复杂，但对方人数占优，装备精良，硬拼几乎没有胜算。
就在包围圈逐渐收紧，一支三人小队向着他们藏身的木屋走来时，异变再起！
缆车站另一侧的山路上，突然又亮起了两束车灯！第三辆车！
这辆车的出现，显然也出乎“黑水鸢尾”小队的意料，他们立刻调整阵型，分出部分人手戒备新来的方向。
一辆深灰色的路虎卫士粗暴地冲上站台，停下。车门打开，走下来的身影，让木屋后的林微光瞳孔骤然收缩。
陆北辰。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西装，只是外面套了件防风的黑色大衣，金丝眼镜在车灯光下反射着冷光。他身边只跟着两个人，一个身形魁梧如铁塔的壮汉，一个则是之前在巴黎香水店见过的、气质冰冷的女店主。他们手中也都拿着武器。
“晚上好，先生们。”陆北辰的声音在寒冷的山风中清晰传来，带着他惯有的那种温和疏离，“我想，这里可能有点误会。你们追捕的这两位女士，是我正在寻找的……重要研究对象。”
“黑水鸢尾”小队的领头者，一个脸上有道狰狞伤疤的光头男人，抬起枪口对准陆北辰，冷声道：“陆博士，我们收到的指令很明确。目标人物，以及他们携带的物品，必须回收。私人恩怨，请靠边。”
“指令？谁的指令？”陆北辰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镜师’吗？还是他背后那些，躲在阴影里发号施令的老先生们？可惜，我对他们的指令，兴趣不大。我对这两位女士的价值，更感兴趣。”
他向前走了一步，无视那些黑洞洞的枪口。“不如这样，你们开个价。把她们交给我，我付双倍。何必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指令’，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呢？山里的夜晚，可是很冷的。”
陆北辰的出现和提议，让局势瞬间变得更加复杂。三方势力——林微光苏蔓、黑水鸢尾、陆北辰——在这荒废的阿尔卑斯山缆车站，形成了一个微妙而危险的对峙三角。
“陆博士，你这是在与雇主为敌。”光头领队的声音带着警告。
“雇主？”陆北辰轻笑一声，“科学没有永恒的主人，只有不断前进的真理。她们，”他指了指木屋方向，“掌握着通向某些‘真理’的钥匙。而你们，只是一把会生锈的锁。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
话音未落，陆北辰身边那个铁塔般的壮汉，突然毫无征兆地动了！他并非冲向黑水鸢尾小队，而是猛地将手中一个圆筒状物体掷向缆车站上方锈蚀的支架！
“砰！”
一声闷响，并非爆炸，而是爆开一大团刺眼夺目的白色镁光！瞬间将整个站台照得如同白昼！
强光致盲！
几乎在同时，枪声如同爆豆般响起！但目标混乱，既有射向黑水鸢尾的，也有射向木屋方向的流弹！
陆北辰的人率先动手了！他根本就没想谈判，只是想制造混乱，浑水摸鱼！
“趴下！”苏蔓厉喝一声，将林微光死死按在木屋墙根。子弹打在木墙上，木屑纷飞。
强光过后是更深的黑暗和混乱的枪战。黑水鸢尾小队训练有素，迅速寻找掩体还击。陆北辰带来的两人显然也是高手，利用地形和先手优势，与雇佣兵小队激烈交火。
而陆北辰本人，则借着混乱，如同鬼魅般快速向木屋方向移动！
他的目标，显然是苏蔓口袋里的东西，或者……林微光本人！
苏蔓眼中寒光一闪，手中匕首蓄势待发。
就在陆北辰即将接近木屋，苏蔓准备拼死一搏的瞬间，一直靠在墙边、似乎虚弱不堪的陈默，突然动了！
他猛地扑向陆北辰，不是攻击，而是用身体将他狠狠撞开！同时对着苏蔓嘶声吼道：
“带她走！快！从后面悬崖……有缓坡……下去！快！”
陈默死死抱住猝不及防的陆北辰，两人翻滚着扭打在一起。陈默显然不是陆北辰的对手（尤其是受伤状态下），但他拼死缠住了对方。
苏蔓没有片刻迟疑，一把拉起林微光，撞破木屋另一侧早已腐朽的后窗，向着窗外那片漆黑陡峭、隐约可见下方山谷轮廓的悬崖，纵身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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