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里依旧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鸣,以及偶尔响起的加密通讯声。
厄缪斯站在主控台前,已经持续高强度工作近三小时。
屏幕上,“裂隙”的剧烈活动在第七舰队针部署的能量抑制网作用下,终于暂时平息。
那些喷涌而出的扭曲怪物被清理干净,前沿哨站重新稳定,实时监控影像中的星空恢复了往常的死寂。
直到代表着威胁等级的红色警示灯逐一熄灭,厄缪斯紧绷如弓弦的脊背才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丝。
几乎是同时,一股难以忽视的存在感自身后笼罩而来。
还没等厄缪斯回头,两条手臂便从后面毫不客气地环了上来,牢牢箍住了他的腰。
紧接着,温热结实的胸膛贴上他的后背,带着雄虫极具侵略性的特有味道,和一声清晰响在耳边,充满不耐的嘟囔。
“终于完了……困死我了。”
谢逸燃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还有毫不掩饰的不满。
他完全无视了指挥中心里尚未完全退去的下属军官们,将下巴搁在厄缪斯肩窝,整个人像只大型树袋熊一样挂在了雌虫背上,重量甚至让猝不及防的厄缪斯微微晃了一下。
“雄主……”
厄缪斯身体一僵,深蓝色的眼眸快速扫过四周。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瞬间聚焦过来,又在触及谢逸燃那理所当然的占有姿态和他冷硬表情时,迅速、识趣地移开。
在场的军官哪个不是人精?
见状立刻屏息敛目,动作整齐划一地开始整理手头本就不存在的文件,或是“专注”地盯着早已恢复平静的监控屏幕,脚下却不着痕迹地、悄无声息地朝着各个出口挪动。
不过几息之间,偌大的指挥中心便为两位长官“清场”完毕,一片寂静。
门在最后一位军官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
谢逸燃这才像是满意了,环在厄缪斯腰上的手收紧了些,偏过头,嘴唇几乎贴着他冰凉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
“现在能说了?”
他的声音压低了,褪去了刚才那点故意做给外虫看的困倦和任性,带着一种直白的探究。
“刚才,紧张什么?”
他的手臂横亘在厄缪斯腰间,掌心刻意的贴在他的小腹上方,存在感极强。
“看见那些丑东西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
谢逸燃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
“……像我要死了似的。”
厄缪斯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垂下眼睫,视线落在谢逸燃环在自己腰前的手上,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沉默在空旷的指挥中心里蔓延,只有设备静音时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谢逸燃也不催,只是耐心地等着,下巴蹭了蹭厄缪斯肩颈处的衣料,墨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静静盯着雌虫近在咫尺的侧脸。
“……那些怪物。”
许久,厄缪斯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他抬起手,覆盖在谢逸燃的手背上,指尖微微发凉。
“它们的形态……不自然,像是……基因被强行拼接的产物。”
他顿了顿,感觉到身后雄虫的呼吸频率似乎有了细微的变化。
“这种痕迹……让我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一些……和实验有关的事情。”
厄缪斯没有说得更具体,但谢逸燃听懂了。
实验。
谢逸燃眉头猛地一皱,这个词像一把锐利又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某个被刻在本能里的模糊开关。
虽然具体的记忆依旧空白,但一种混杂着极度厌恶与警惕的情绪却悄然爬满心脏。
谢逸燃的眉头拧了起来。
“所以,……这些东西,跟我有关?会……威胁到我是吗?”
他问,语气不算惊讶,更像是确认。
厄缪斯极轻地点了点头,后背更紧地贴向谢逸燃温热的胸膛,仿佛想从中他怀里汲取暖意,又仿佛想用自己的身体将他彻底挡住。
“如果……有虫将你和‘实验体’、‘非自然’这些词联系起来……”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雄主,帝国不会容忍一个‘未知’的英雄,那些藏在暗处的虫子……会更疯狂。”
他没说出口的是,六年前的雪原,德雷克家族的阴谋,那场惨无人道的实验……一切痛苦的根源,都与此有关。
他绝不能让历史重演,绝不能再让谢逸燃暴露在任何类似的风险之下。
谢逸燃安静地听着,搂着他的手臂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
“就为这个?”
他忽然哼笑一声,语气里听不出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
“吓成那样?”
他侧过头,嘴唇在厄缪斯颈侧敏感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你觉得我会怕这个?”
厄缪斯闷哼一声,却没躲。
他冰凉的手指覆上谢逸燃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对方温热的手背。
他低着头,额前几缕没束好的银发垂落,遮住了眼底汹涌的情绪,沉默许久之后,说出口的话,声音轻得几乎要被设备的嗡嗡声吞没。
“我怕,谢逸燃。”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我是个胆小鬼……也是个麻烦精,我害怕。”
他感觉到身后谢逸燃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厄缪斯闭上了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吞噬一切的雪原。
冰冷的空气刺痛肺泡,视野里是望不到尽头的、死寂的白。
他机械地跪在雪地里,十指早已失去知觉,只是本能地刨开坚硬冰冷的雪层和冻土。
指尖磨破,渗出的血很快凝固,又被新的伤口覆盖。
“……六年前的那个雪原,太冷了。”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不是哭泣的颤抖,而是一种被寒意浸透的战栗。
“我挖出你的时候……你那么冰,那么硬,我怎么捂都捂不热。”
指挥中心恒温系统运转良好,但厄缪斯的身体却无法控制地轻颤起来,仿佛骨髓深处依旧残留着那场永无止境的寒冬。
“我想带你回去,抱着你……走不动,就摔在雪里,雪灌进领口,和你的血……混在一起。”
他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冻僵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我晕过去……又醒过来,醒过来,发现还在下雪……你还在我怀里,还是冷的。”
他覆在谢逸燃手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的皮肤,却又在触碰到温度时像被烫到般微微松开。
“反反复复……很多次。”
厄缪斯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空洞的疲惫。
“我以为……天不会再亮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深蓝色的瞳孔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的控制台屏幕,里面倒映不出任何光影,只有一片荒芜的苍白。
“谢逸燃。”
他极轻地、几乎是耳语般说道。
“你走之后,那场下在我世界里的雪直到此刻也没有停过。”
“我现在,比你更怕冷。”
话音落下,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向后彻底倚进谢逸燃怀里,肩膀微微垮塌下去,不再是那个肩背挺直、算无遗策的上将,只是一个被旧日风雪冻伤了灵魂的、整日都惶恐不安的雌虫。
谢逸燃没有说话。
他只是收紧了手臂,将怀里这具微微发抖的身体更密实地拥住,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嘴唇贴着他冰凉的耳廓。
良久,他才很低地、沙哑地开口。
“……知道了。”
他的手掌从厄缪斯腰间上移,抚过他平坦的小腹,最后停在他的心口,掌心下传来急促而不安的心跳。
“别怕上将,有我呢。”
谢逸燃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厚重的笃定,隔着六年的风雪穿过厄缪斯的耳膜。
“我在这儿。”
他顿了顿,另一只手抬起,有些粗鲁地揉了揉厄缪斯后脑勺束起的发丝。
“雪停了。”
他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回来了,它就得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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