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间内的空气依旧污浊，但变异体远去的声响让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弛。昏黄的手电光下，十一个人影如同惊弓之鸟，喘息声此起彼伏。
苏小小为吴山清理了手臂上狰狞的爪痕，敷上药，用相对干净的纱布重新包扎。吴山道了谢，目光再次落在林烬身上，这个年轻人在重伤之下表现出的冷静和决断力，让他感到一丝不同寻常。
“你需要更高级别的权限卡，”吴山重复着林烬的话，眉头紧锁，“这很难。‘收割者’内部等级森严，不同颜色的卡片对应不同区域。我们以前见过最高的是橙色，能进入大部分实验区和指挥层，但持有者身边护卫众多，几乎没机会下手。”
“不一定非要直接从活人身上拿。”林烬的声音低沉，因虚弱而有些断续，但思路清晰，“实验室，指挥室，甚至是……阵亡者的遗体。总会有疏忽的时候。”
陈锋点头赞同：“关键是找到合适的目标和机会。吴山，你刚才说下层废弃区可能有一线生机，但也很危险。具体指什么？那里环境如何？怪物分布呢？”
吴山脸上掠过一丝恐惧，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情绪：“下层……主要是指b7到b9区，主要是以前的样本处理中心、大型反应区和一部分废弃的生态模拟舱。陨石灾难后，那里发生过几次严重的泄漏和实验体大规模暴动，设施损坏严重，环境极端，有些地方辐射超标，空气成分复杂，甚至还有残留的神经毒气。‘收割者’接管后，似乎把那里当成了垃圾场和流放地，把很多实验失败的‘残次品’和我们这些抓到的‘顽固分子’扔进去……自生自灭。”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至于怪物……种类更多，更凶残。除了我们遇到的那种，还有体型更大、力量更强的‘撕裂者’，能喷吐酸液或释放精神干扰的奇行种……甚至传闻，最深处有他们实验制造的‘领主’级存在。那里是真正的狩猎场，弱肉强食。”
这番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下层区域听起来比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还要可怕数倍。
“但也是因为危险和混乱，”林烬缓缓接口，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收割者’的常规巡逻力量才会相对薄弱，或许……也存在一些他们尚未完全掌控，或者因为环境恶劣而放弃监控的通道。”
吴山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这……倒也有可能。下层结构非常复杂，很多管道和通道因为损坏或污染被封存了，也许真有遗漏的缝隙。但找到这些缝隙，并且能活着穿过它们……太难了。”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待在姐姐怀里的小飞，忽然怯生生地指了指维修间角落一个半开的工具柜下层：“哥……那里，好像有本子。”
众人循声望去。吴山走过去，弯腰从柜子底层拖出一个沾满油污的硬皮笔记本。笔记本很旧，封面模糊地印着《b区管线应急维护日志》的字样。
吴山拍了拍上面的灰，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手写记录，主要是关于管道压力、设备检修等内容，时间大概在陨石灾难前一年左右。他快速翻阅着，大部分内容看起来都没什么用。
然而，当翻到后面几页时，他的动作停住了。这几页的笔迹明显与前面不同，更加潦草、急促，记录的内容也变了：
“……日期模糊，大概是灾难后第xx天。通讯彻底中断，外面情况不明。基地启动紧急封锁，‘黑隼’小队（划掉，被涂黑）……‘收割者’接管了指挥权。他们在强行征集‘志愿者’进行所谓的‘适应性测试’，c区实验室日夜不停，哭声和惨叫没断过……”
“……老李拒绝了征召，被带走了，再没回来。他们说他是‘非适配体’……”
“……听到传闻，他们在用陨石碎片带来的那种‘东西’做活体注入！他们疯了！想把人都变成怪物吗？！”
“……b-7下层反应釜区发生大规模泄漏，实验体暴动！死了很多人，通道被紧急封闭。地图……必须把备用路线记下来……”
看到这里，吴山呼吸急促起来，他仔细辨认着后面一页潦草绘制的地图。那是一张简略的b区下层管线图，其中一条原本标注为“永久封闭”的废气排放管道，被人用红笔轻轻画了一个箭头，旁边写着两个小字：“未锁？”
“这……这是……”吴山的声音带着激动，“这是以前一个老维护员留下的？他可能发现了一条被遗忘的通道！”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看着那张简陋却可能蕴含生机的地图。
“位置在哪？”陈锋立刻问道。
“按照这图看，入口应该在b-7区边缘，靠近旧样本处理中心的一个检修竖井里。”吴山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但那里环境很糟糕，而且靠近实验体暴动过的区域，非常危险。”
危险，但存在可能性。
林烬的目光在地图和吴山脸上来回扫视，大脑飞速权衡。继续留在上层，如同瓮中之鳖，迟早会被“收割者”或变异体发现。而下层，虽然险恶，却可能存在通往自由，或者至少是通往更有利位置的缝隙。
“我们需要制定计划。”林烬最终开口，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决断，“首先，利用这个维修间，争取时间恢复。锋哥，李斌，我们需要轮班警戒，确保绝对安全。”
“明白。”陈锋和李斌同时应道。
“其次，吴山，我们需要你尽可能回忆下层区域的情况，尤其是这张地图标注的附近区域。任何细节都可能救命。”
吴山重重点头：“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最后，”林烬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包括眼神躲闪的王福几人，“我们是一个整体。想活下去，就必须团结。任何人掉队，都可能拖累所有人。任何人背叛……”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福几人打了个寒颤，慌忙点头。
决定已经做出。前路布满荆棘，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林烬重新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体内，引导着那微弱的能量，配合着苏小小的药物和温玉的滋养，全力对抗着伤痛和疲惫。
他们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而这个藏于油污日志中的往昔残片，或许就是那一线渺茫的运气所在。在这绝望的深渊里，每一个微小的希望，都值得用命去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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