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崇祯的怒火还在燃烧。
卢象升跪在地上，心中暗暗叹息。刚才那番话确实说得太直接了，但他也不后悔。有些实情总要有人说出来，哪怕触怒龙颜也在所不惜。
陛下息怒。这时，首辅周延儒出班奏道，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如何平定河南，而不是追究谁的责任。
周延儒这话说得很巧妙，既没有完全站在卢象升一边，也没有落井下石，而是把话题拉回到实际问题上来。
崇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周卿说得对。河南战况如何，你们都说说看。
兵部侍郎陈新甲立即出班：启奏陛下，据最新军报，李自成已攻破许昌，俘获知府王胤昌，现正围攻开封。开封守将高名衡兵力不足，城中粮草短缺，情况十分危急。
还有呢？崇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张献忠部也在四川作乱，已攻破成都外围数县。陕西孙传庭败后，潼关失守，流寇可以随时东进。陈新甲越说越没底气，总之，各路流寇呈合围之势，朝廷军队疲于奔命。
这番话让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意识到，大明朝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杨嗣昌冷笑一声，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卢象升不肯尽力！如果他早点南下剿匪，岂会有今日之患？
卢象升从地上站起来，淡淡地说道：杨大人，您这话说得就有意思了。河南流寇四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然是...杨嗣昌刚要回答，忽然意识到这是个陷阱。
臣来告诉大家。卢象升环视群臣，河南流寇四起，始于三年前的大旱。当时杨大人还是兵部侍郎，负责剿匪事务。请问杨大人，那时候您剿匪的成果如何？
杨嗣昌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三年前他确实负责过剿匪，但成果乏善可陈，反而让流寇越剿越多。
还有，卢象升继续追击，去年杨大人升任兵部尚书，亲自制定剿匪方略。请问这一年来，流寇是减少了还是增多了？
这话问得杨嗣昌哑口无言。事实很清楚，在他的领导下，流寇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卢象升，你这是在推卸责任！陈新甲在一旁帮腔。
推卸责任？卢象升笑了，臣担任督师才多长时间？河南的烂摊子是臣造成的吗？
这话说得很有力度。卢象升担任督师时间不长，河南的问题早就存在，要说是他造成的，确实说不过去。
崇祯听着群臣的争论，心中越来越烦躁。他要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这种无休止的扯皮。
够了！崇祯怒喝一声，朕不想听你们争论谁的责任！朕要知道的是，现在该怎么办！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敢再争论。
卢象升，崇祯的目光投向他，你既然是督师，就说说看，现在该如何是好？
卜象升知道，这是个关键时刻。他的回答将决定自己的命运，也可能影响整个战局。
启奏陛下，卢象升深吸一口气，臣以为，当前最紧迫的是解开封之围。开封乃河南重镇，一旦失守，整个河南都要糜烂。
那你打算如何解围？
臣请率天雄军主力南下，与开封守军内外夹击，定能击退李自成。
这个建议听起来很合理，但杨嗣昌立即反对：不行！你要是把天雄军都带走了，太行山怎么办？万一建奴趁机南下怎么办？
卢象升看了杨嗣昌一眼，心中暗笑。刚才杨嗣昌还在指责他不愿意南下，现在又担心他把军队都带走。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杨大人放心，卢象升从容回答，太行山联盟的各寨兵马足以应付建奴的小股骚扰。而且现在是夏季，建奴大举入塞的可能性不大。
万一呢？陈新甲也跟着质疑，万一建奴真的大举入塞，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那请问陈大人，如果河南全部失守，流寇东进威胁京师，您又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卢象升反问道。
这话说得陈新甲也说不出话来。河南失守的后果确实比太行山失守更严重。
崇祯在龙椅上沉思。卢象升的建议确实有道理，但他心中还是有疑虑。让卢象升率大军南下，万一他在河南拥兵自重怎么办？
陛下，这时范景文出班奏道，臣以为忠国公的建议可行。开封之围必须立即解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臣也赞同。倪元璐跟着附和，忠国公熟悉河南情况，又有精兵在手，正是解围的最佳人选。
但阉党余孽们立即反对。李永贞阴阳怪气地说道：让卢象升去河南？万一他在那里称王称霸怎么办？
李大人这话说得就过分了。卢象升冷冷地看着他，臣乃朝廷命官，岂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谁知道呢？田吉也在一旁煽风点火，现在这年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卢象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些阉党余孽摆明了是要置他于死地，无论他说什么都要反对。
诸位大人，卢象升环视群臣，语气变得严肃，如果诸位对臣如此不信任，那臣请辞督师之职，回家种田去。
这话说得很重，等于是在威胁。如果朝廷不信任他，他就不干了。
崇祯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卢象升这是在逼他表态，要么信任，要么就让他走人。
陛下，周延儒适时出来打圆场，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解决河南问题。可以让忠国公戴罪立功，如果能解开封之围，再论功赏。如果不能，再行问罪不迟。
这个建议很巧妙，既给了卢象升一个机会，也给崇祯留了面子。
崇祯考虑了片刻，终于开口：准了。卢象升，朕给你一个月时间，必须解开封之围。如果做不到...
他没有说完，但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臣领旨。卢象升跪下接旨，臣必不负陛下厚望。
散朝！崇祯起身离去，留下群臣面面相觑。
朝议结束后，卢象升走出太和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仗虽然艰难，但总算是保住了督师的位子，而且争取到了主动南下的机会。
小刘和老孙迎了上来：大帅，怎么样？
还行，暂时过关了。卢象升淡淡一笑，走，回府准备南下。
一行人出了宫门，上了轿子。卢象升在轿子里闭目沉思，脑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解开封之围了。
这一仗，关系到他的政治生命，也关系到大明朝的命运。成功了，他就能重新获得朝廷的信任；失败了，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复。
但无论如何，这个险他必须冒。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不进则退，没有中间道路可走。
轿子在街道上颠簸前行，带着卢象升回到忠国公府。等待他的，将是一场决定命运的艰难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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