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太行山区雪花纷飞，但联盟驻地却是一片热闹景象。
夜袭清营大胜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太行山，各寨百姓纷纷前来庆贺。缴获的清军战马和兵器堆积如山，孩子们兴奋地围观，妇女们则忙着为伤员准备汤药。
卢象升正在中军大帐中与诸葛青云商议下一步的发展计划，忽然听到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哨探匆忙掀帐而入，启禀国公，朝廷钦差到了！
卢象升眉头微皱。这个时候朝廷派钦差来，必有深意。
何人为使？带了多少人马？
回国公，为首的是锦衣卫千户陈大成，还有几名校尉，总共不过十余人。看样子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诸葛青云放下手中的茶杯，沉声道：国公刚刚大败清军，朝廷此时派人前来，恐怕是要试探我们的态度。
卢象升点头：无论如何，朝廷诏书必须接旨。传令下去，整饬军容，准备迎接钦差。
不多时，陈大成一行便进入了联盟驻地。这位锦衣卫千户年约三十，面容精明，一双眼睛不断打量着周围的防务布置。
当他看到那些训练有素的天雄军士卒，以及各寨井然有序的营地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尤其是那些崭新的火铳和火炮，更是让他暗暗心惊。
卢象升率领杨国柱等将领在中军大帐外列队相迎。
陈大成下马后，朗声道：奉圣上诏，忠国公卢象升接旨！
卢象升整理衣冠，单膝跪地：臣卢象升恭听圣诏！
陈大成展开诏书，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太行山再败清军，忠国公卢象升夜袭敌营，斩获颇丰，朕心大慰。然天下多事，流寇猖獗，朕深为忧虑。特诏忠国公整饬所部，随时听候调遣，以备不时之需。另赐白银三千两，以作军需。钦此！
诏书读完，众人面面相觑。表面上是嘉奖，实际上却是在敲打。随时听候调遣这六个字，分量可不轻。
卢象升面色如常：臣卢象升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大成收起正式的表情，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国公，皇上还有密旨要单独传达。
卢象升心中一动，挥手让众人退下，只留诸葛青云在侧。
陈大成确认无人偷听后，从怀中取出另一道密诏，低声道：
皇上密诏：朕知卿忠勇可嘉，然朝中多有议论，言太行山联盟势大难制。卿当体恤朕心，勿使朕为难。兵部尚书杨嗣昌甚为关注卿之动向，已上奏言太行山兵强马壮，恐成尾大不掉之势。卿当三思而后行，以国家大局为重。
读完密诏，卢象升面色依然平静，但心中却波澜起伏。果然，树大招风。太行山的胜利非但没有为他赢得更多支持，反而招来了猜忌。
诸葛青云在一旁看得分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卿可明白圣意？陈大成小心翼翼地问道。
臣明白。卢象升点头，劳烦陈千户回禀皇上，臣世受国恩，岂敢有二心？太行山联盟不过是为了抗击清军而临时组建，绝无他意。
陈大成暗暗松了口气：如此甚好。国公，下官还有要事相告。
请讲。
李自成已破洛阳，河南巡抚高名衡望风而降。闯军势如破竹，直指关中。朝廷震动，正调集各路兵马会剿。
卢象升心中一震。李自成破洛阳了？这比历史上提前了不少。看来自己的存在，确实改变了一些历史进程。
闯军有多少人马？
据探报，约有二十余万众，且军纪严明，沿途百姓多有归附。陈大成顿了顿，皇上的意思是，太行山若能抽调兵力参与会剿，必有重赏。
这话一出，帐内气氛顿时凝重。
杨国柱等人虽在帐外，但都竖起了耳朵。他们深知，一旦天雄军被调走，太行山联盟恐怕就要土崩瓦解。
卢象升沉思良久：陈千户，非是卢某不愿为朝廷分忧。只是太行山刚刚大胜，清军必然会卷土重来。若贸然抽调兵力，恐怕这里又要生乱。
这个...陈大成有些为难。
诸葛青云适时开口：陈千户不妨这样想。太行山联盟牵制住了清军主力，使其不敢轻易南下。这本身就是对朝廷的巨大贡献。若是太行山有失，清军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
陈大成点头：先生所言极是。他转向卢象升，国公，下官会如实禀报。只是朝中确有人对联盟颇有微词，国公当有所防备。
何人？
兵部尚书杨嗣昌，还有一些东林党人，都在皇上面前说过闲话。陈大成压低声音，他们说联盟坐拥太行天险，兵强马壮，已成割据之势。
卢象升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国公莫要动怒。陈大成连忙摆手，下官这次前来，也是受人之托，带个话给国公。
谁的话？
内阁大学士周延儒。他说国公忠勇可嘉，但当前形势复杂，务必小心行事。
卢象升眉头一挑。周延儒？这个老狐狸倒是嗅觉敏锐，知道提前示好。
多谢周大人关心。
陈大成在太行山住了三日，详细了解了联盟的情况。当他看到那些精良的火器装备，以及训练有素的军队时，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
这哪里是什么临时拼凑的山寨武装？分明是一支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的正规军！
特别是那些改进过的火铳和火炮，威力远超朝廷制式装备。如此军备，就算是京营也要自愧不如。
临别时，陈大成私下找到卢象升：国公，下官斗胆进一言。
请讲。
朝中风云诡谲，国公当审时度势。杨嗣昌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国公须得小心。
卢象升深深看了他一眼：多谢提醒。
目送陈大成一行远去，诸葛青云来到卢象升身旁：国公，朝廷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表面嘉奖，暗中敲打。
意料之中。卢象升苦笑，太行山越强，朝廷越忌惮。可若是不强，如何在乱世中自保？
那国公打算如何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卢象升望着远山，扩军的计划继续，但要更加隐蔽。另外，派人暗中联络一些地方实力派，多交些朋友，总是有用的。
属下明白。诸葛青云顿了顿，李自成破洛阳这件事，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天下大乱真正开始了。卢象升沉声道，农民军有了攻城略地的能力，不再是以前那种流窜之寇。用不了多久，整个中原都会陷入战火。
那我们...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场大乱中生存下来，并且越来越强。卢象升转身回帐，传令下去，加强戒备。另外，派人去河南探听消息，我要知道李自成的详细动向。
当夜，卢象升独自登上山峰，望着满天繁星沉思。
陈大成带来的消息让他更加确信，历史正在按照某种轨迹发展，但又有所偏离。李自成提前破洛阳，说明农民军的实力增长超出了预期。
而朝廷对太行山联盟的猜忌，也比预想中来得更早、更强烈。
看来，必须加快步伐了。
在即将到来的大乱中，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第二天，卢象升召集联盟主要头领开会。
诸位，朝廷已经对我们起了疑心。卢象升开门见山，表面上嘉奖，实际上是在敲打。
李逵皱眉道：大哥，朝廷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替他们打退了清军，立了大功，他们反倒要找我们麻烦？
这就是朝廷。张横冷笑，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我早就说过，朝廷不可信。
诸葛青云摆手道：诸位莫要激动。朝廷虽然猜忌，但目前还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清军威胁犹在，他们还需要我们牵制。
那我们该怎么办？孙胖子战战兢兢地问。
表面上继续效忠朝廷，暗中发展实力。卢象升环视众人，联盟的组织要更加严密，各寨之间的配合要更加默契。另外，扩军计划继续进行，但要更加隐蔽。
杨国柱提议道：国公，不如我们对外宣称是在训练民兵，用来对付土匪。这样既能扩军，又不会引起朝廷警觉。
好主意。卢象升点头，就这么办。另外，我们要开始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密切关注各方动向。
诸葛青云补充道：还要加强与商贾的联系，确保物资供应。一旦局势恶化，我们必须有足够的储备。
会议结束后，卢象升单独留下杨国柱。
国柱，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国公请吩咐。
派人悄悄联络一些地方上有实力的官员，比如那些手握兵权、又对朝廷现状不满的。记住，要绝对保密，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杨国柱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属下明白。是要寻找志同道合之人？
正是。乱世将至，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但切记，只能暗中试探，绝不可贸然表态。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太行山联盟照例举办庆祝活动，各寨百姓齐聚一堂，观看烟火，品尝汤圆。
但在热闹的表象下，联盟的各级头领都在暗中忙碌着。扩军、储粮、制造武器、训练民兵...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卢象升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欢声笑语的人群，心中感慨万千。
一年前的今天，他还在为朝廷的危局而忧心忡忡。如今，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地盘和军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掌握自己的命运。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当李自成兵临北京城下，当清军再次大举南下，当整个天下陷入混乱时，太行山联盟能否在乱世中立足，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至少现在，他们有了一个不错的起点。
国公在想什么？诸葛青云走到他身边。
在想未来。卢象升望着漫天烟火，青云，你说我们走的这条路对不对？
国公，乱世之中，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生存和毁灭。诸葛青云沉声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自己足够强大，强到可以在任何风暴中屹立不倒。
卢象升点头：说得对。不管朝廷如何猜忌，不管敌人如何强大，我们都要坚持走自己的路。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了太行山的峰峦，也照亮了一个新时代的序幕。
在即将到来的大乱中，太行山联盟将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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