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傀儡师”。
这五个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炸弹，在林深的心湖底处轰然引爆，巨大的冲击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审讯室明亮的灯光仿佛在瞬间扭曲，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和三年前那场噩梦般的画面在眼前闪回——
搭档老杨倒在血泊中逐渐冰冷的身体，现场那诡异如同舞台布置的场景，凶手留下的、带着嘲讽意味的木偶道具，还有他自己，徒劳地握着枪，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的那个夜晚……
无数个被这个梦魇惊醒的深夜，那份刻骨的愧疚与不甘，在这一刻被周敏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点燃。
林深的拳头在审讯桌下骤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青筋暴起。他的呼吸变得粗重，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被窥破最深伤疤的刺痛。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站起来，揪住周敏的衣领逼问。
“林队！”坐在旁边的赵建国敏锐地察觉到林深状态的剧烈波动，立刻在桌下用力按住了他的手臂，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提醒。
老刑警手掌传来的力量和沉静的目光，像一盆冷水，让林深几乎失控的情绪骤然冷却。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那翻江倒海的情绪压回心底，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幽深冰冷，如同结了一层寒霜，死死锁住周敏。
“你知道些什么？”林深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制后的危险平静。
周敏将林深刚才那瞬间的失态尽收眼底，他似乎很满意自己话语造成的效果，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我知道什么并不重要，林队长。重要的是，你以为三年前那场戏落幕了，但实际上……”他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那只是序章。真正的演出，现在才刚刚开始。而您，我亲爱的林队长，依然是舞台中央，最重要的那个角色。”
他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林深的脖颈。
“你和‘舞台傀儡师’是什么关系？”林深逼问，不再绕任何圈子。
周敏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职业性的冷漠：“我只是一个律师，恪守职业道德。关于我客户的事情，我无权透露。”
“客户？”林深捕捉到这个关键词，“‘舞台傀儡师’是你的客户？还是‘深渊’是你的客户？”
周敏但笑不语，那笑容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怜悯和掌控感。
审讯陷入了僵局。周敏显然受过严格的心理训练，或者说，他对警方的审讯流程极为了解。他不再透露任何实质性信息，只是用模糊而挑衅的语言，不断拨动林深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继续耗下去已经没有意义。林深示意赵建国结束这次问话。
看着周敏被带离审讯室的背影，林深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冰冷的愤怒过后，是极致的冷静。周敏的话虽然恶毒，但却透露了几个关键信息：
1.
“舞台傀儡师”并未消失，甚至可能与“深渊”组织存在直接关联，或者根本就是一体。
2.
3.
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包含了他林深。李建雄的案件，或许不仅仅是一次“净化”，更是一次针对他的、精心设计的“开幕演出”。
4.
5.
周敏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绝不仅仅是律师那么简单，他极可能是“深渊”\/“傀儡师”与外部世界的联络人，甚至是核心成员之一。
6.
“老赵，”林深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更深处却燃起了永不熄灭的火焰，“三年前的‘舞台傀儡师’案，所有卷宗，我要全部重新调阅，从头到尾，一页不落。”
赵建国看着林深眼中那熟悉的光芒，那是猎人锁定猎物时的眼神，他凝重地点了点头：“我马上安排。局里那边，我去沟通。”
“陈诺，”林深转向技术员，“暂停对周敏所有明面上的追踪，他肯定有防备。把重点转向三年前。‘舞台傀儡师’案发前后，所有相关的电子数据、通讯记录、社会监控……用你现在掌握的所有新技术，重新过滤一遍！看看有没有我们当年忽略掉的，属于‘深渊’的痕迹！”
“明白！”陈诺感受到气氛的凝重，用力点头。
“秦法医，”林深最后看向秦望舒，“三年前的物证，尤其是那几个标志性的木偶道具，以及……老杨的尸检报告，我想请你用最新的技术手段，重新检验一次。”
秦望舒看着林深，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那压抑着的巨大痛苦和决绝，让她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专案组的方向彻底转变。从侦破李建雄谋杀案，转向了揭开“深渊”组织的面纱，并直指其三年前未能破解的悬案——“舞台傀儡师”。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小组都沉浸在浩如烟海的旧案卷宗和数据之中。压抑的气氛弥漫在办公室，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林深不眠不休，一遍遍翻阅着三年前的报告。搭档老杨牺牲前最后的画面，现场每一个细节，凶手那充满仪式感的布置，以及那份如同挑战书般的、指向下一个可能受害者的模糊预告……每一个细节都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但也让他更加清醒。
陈诺那边率先有了突破。他利用更先进的算法，对当年案发区域周边收集到的、但当时无法有效处理的数百万条通讯信号进行重新分析比对。
“林队！”陈诺的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抖，“我可能找到了！当年在案发现场附近，有一个极其微弱的、使用了特殊加密协议的信号频段，曾经短暂出现过几分钟，之后彻底消失。这个信号加密方式……和我之前追踪‘深渊’时遇到的次级加密方式，有超过80%的相似度！”
虽然无法直接锁定来源，但这几乎证实了林深的猜测——“舞台傀儡师”与“深渊”，从一开始就存在着关联！
与此同时，秦望舒对三年前物证的重新检验也带来了惊人发现。她在其中一个作为现场标志的木偶道具的内部关节处，发现了一处极其隐秘的、用特殊荧光剂书写的符号，需要特定波长的紫外线才能显现。
那不是一个文字，而是一个极其简约抽象的徽记——一个仿佛由线条构成的、正在凝视前方的眼睛。
陈诺立刻将这个徽记与“深渊”组织的符号进行比对。
“林队！虽然形态有差异，但构成这个‘眼睛’徽记的基础线条算法，和我们从李建雄案件‘通知书’灰烬里还原出的那个‘漩涡’徽记，源自同一种加密图形逻辑！”陈诺几乎是喊出来的。
铁证如山！
“舞台傀儡师”就是“深渊”，或者至少是“深渊”的一部分！三年前，他们就已经开始活动，并且以那种戏剧性的方式，向林深发出了第一次挑衅。老杨的死，或许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这场针对林深的“演出”中，早已设计好的一环！
这个认知让林深感到彻骨的寒意，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坚定的决心。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抓住了一丝曙光时，新的危机不期而至。
这天深夜，林深还在办公室对着并排贴放在白板上的三年前旧案照片和李建雄案照片苦苦思索，试图找出更多联系时，他的私人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皱了皱眉，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器处理、冰冷扭曲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恶毒的寒意：
“林队长，重温旧梦的感觉如何？你搭档的血，味道还记得吗？”
林深的身体瞬间僵硬。
那声音继续道，带着一丝戏谑的残忍：“别急着寻找过去的幽灵，还是先关心一下眼前人吧。比如，那位总是能帮你从死者那里找到答案的……秦法医。”
“你对她做了什么？！”林深猛地站起，声音因愤怒而嘶哑。
“呵呵……”电话在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后被挂断，只剩下忙音。
林深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立刻拨打秦望舒的电话。
一次，两次，三次……无人接听。
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抓起车钥匙，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般冲出办公室，冲向秦望舒公寓的方向。
夜色浓重，城市依旧灯火通明，但林深却感觉前所未有的黑暗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深渊”不再满足于隔空的威胁，他们终于对他“身边的人”，伸出了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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