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慧君笑着和我们打招呼：“你们好啊，叫我慧慧就行。”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种亲和力，眼神澄澈透亮。
我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却忽然有点恍惚：她的轮廓里，仿佛叠着2025年的黄奶奶——那个我从小就听说、又总有点敬而远之的老中医。
唐琳瞧见我发愣，笑着打趣道：“你瞧，小棠是不是跟我有点像？”
黄慧君仔细看了我一眼，目光温和：“嗯，眉眼确实像，不愧是姐妹俩。”
唐琳轻轻笑了：“我这个表妹啊，从小就是家里和我最好的一只‘小猪崽’，最喜欢的事儿就是——吃饭、做饭、睡觉。姨妈都笑，说是不是生了头小猪。”
这话把我们几个都逗笑了，我也只能讪讪地跟着笑。
原来真正的何小棠和我竟然这么像，这还真是意外的默契。
蓉蓉也在旁边笑着说：“她现在还是这样，爱吃、爱做饭，还特别能睡懒觉。”
唐琳听了，笑意更深：“自打参加工作以后，就像换了个人，学习特别认真，工作也特别拼，我本以为这丫头转了性呢，没想到现在还是爱吃爱睡。”
黄慧君微微点头：“你不也是吗？你妹妹这点倒是和你挺像。”
我又不自觉多看了她几眼，看着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和我记忆里白发苍苍的黄奶奶再一次重叠。
我其实一直都害怕看中医。
不是单纯怕药苦，而是怕中医太厉害，好像能一眼看穿你心里的秘密。
小时候每次生病，我都情愿去打针吃西药，也不想让黄奶奶摸脉。
可偏偏她每次扫我一眼，就淡淡说一句：“这孩子肝气不舒，心事太重。”当场把我吓得心惊胆战。
黄慧君忽然转过头，看向蓉蓉：“你的脸色有点不好，是不是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蓉蓉愣了下，随即笑道：“不愧是中医啊，这都看得出来。”
唐琳赶忙凑过来：“要不让慧慧帮你把个脉？”
蓉蓉也大大方方，丝毫不扭捏，把手一伸：“好呀。”
我站在旁边，看着那只手递过去，心里莫名也跟着紧张起来。
黄慧君指尖轻轻搭在蓉蓉的手腕上，眉头微微蹙了蹙：“舌头伸出来看看。”
蓉蓉照做后，她看了一会儿，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舌淡，苔薄，脉滑带虚……情志不畅，气血亏虚……最近是不是经常心悸，夜里容易冒冷汗，还经常气喘？”
蓉蓉轻轻点头：“嗯，有点。”
黄慧君又低声问：“是不是……前不久有过小产？”
我心里一震，脊背发凉：真就这么能看出来？！
蓉蓉神色一顿，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唐琳吓得瞳孔都放大了：“啊？竟然有这事儿？怎么没跟我说？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就来内江上班啊！”
蓉蓉苦笑着摇头：“就是想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唐琳听了，眼神立刻软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到了我这，可别一个人扛着，有事一定要和我说啊。”
黄慧君叹了口气，声音柔和却认真：“以后每周来找我拿药，我给你配几副养血安神的方子。最重要的，是要自己别憋在心里。”
蓉蓉轻声说：“谢谢你啊，慧慧。”
黄慧君边说边低头，在纸上写下一行行药名，神情专注：“谢什么，这都是应该的。对了，如果你每周方便的话，我还可以帮你针灸几次。”
“针灸？”蓉蓉微微一愣。
黄慧君抬起头，耐心解释：“我看你面色发黄，气血有些郁滞。针灸能让气血流畅，活血调神，对你的身体恢复会更好。”
蓉蓉似乎有些犹豫，我倒是先一步替她答应了：“来啊，我们来！”
我的语气太干脆，反倒逗笑了黄慧君和唐琳：“这决定你也帮她做？你俩关系还真是不错。”
蓉蓉也笑了笑，终于轻轻点头：“那就麻烦慧慧你了。”
我在旁边看着，忽然心里微微一酸：原来外婆和未来的亲家，是从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了啊。
怪不得后来到21世纪，两家关系那么好，经常来往吃饭。
记得每次见面，外婆还喊黄奶奶“慧慧”，黄奶奶则喊外婆“蓉蓉”。
小时候我笑她们装亲热，都一把年纪了，还喊小名。
现在才知道，这两个字背后，是从几十年前就积攒下来的情分。
算算时间，此时的黄慧君应该刚有了大儿子，而未来的小姨父可能还没出生。
我正沉在自己思绪里，忽然察觉唐琳盯着我：“棠妹，你在想什么呢？”
“啊？”我吓了一跳，刚想随便敷衍过去，蓉蓉突然开口：“慧慧，你也帮她把一下脉吧！她这一两年总做噩梦，还说胡话。”
“哎哎哎，你别乱说……”我慌了，想拦也来不及。
唐琳更紧张了：“你做噩梦？怎么信里都没说啊！是不是太累了？”
我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黄慧君却只是微笑：“没事，让我帮你瞧瞧。”
我只好硬着头皮把手伸过去，心里怦怦直跳：完了，要被看穿了……
我甚至不敢看她，扭过头，耳根子都红了。
蓉蓉在旁边笑：“你躲什么啊，这又不是抽血。”
唐琳也忍不住笑：“看把她吓的。”
我嘟囔着：“中医太厉害了……”
黄慧君笑了笑，指尖轻轻搭上我的脉搏，先是静静地感受，随后微微凝眉，神色里带了点思索：“心脉细数，脾虚湿盛，肝郁……是不是总爱胡思乱想，夜里梦多易醒，还常常觉得胸口闷得慌？”
我心里一惊，被说中了，脊背都发凉。
唐琳赶紧帮我“翻译”：“她说啊，你就是想太多了，操心太多。一个小姑娘，能想什么呢？”
我尴尬地笑：“可能……工作压力有点大吧。”
黄慧君语气温柔又严肃：“年纪轻轻，想事情没错，但太过则伤神，神伤则多梦。凡事别太拧巴，要学会顺其自然。”
说完，她又补充：“我也给你配几副安神的药，每晚泡脚后喝一碗。按时喝，好不好？”
我连忙点头，没想到，21世纪我一直躲着不敢让她把脉，结果兜兜转转，还是在60年代被抓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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