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宴席的气氛被推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一声酒碗重重磕在桌上的脆响,压过了满场的喧闹。
村里的老光棍陈三,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一张脸喝得像猪肝,手里还端着半碗酒,酒水洒了半边胸口。
他伸出手指,隔着几张桌子,直直地指向被众人簇拥的赵美兰。
“赵美兰!你……你现在神气什么!”
陈三打着酒嗝,舌头都大了。
“老子……老子可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就为了一只鸡蛋,你扯着你家晚秋的头……往墙上撞!”
话音未落,满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瞥向顾晚秋。
顾晚秋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顿。
那段被刻意尘封的、带着铁锈味的记忆,猛地撞回了她的脑海。
赵美兰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尽,眼底的温度却骤然降至冰点。
她甚至还没开口,陈三旁边那桌人先炸了!
“陈三你个老东西喝了多少猫尿!在这胡咧咧什么!”
离他最近的村长堂弟,一把伸出手去捂他的嘴。
“滚你娘的!”陈三一把甩开,还要再喊,“你就是个……”
“毒后妈”三个字就在嘴边,还没滚出来,一只油腻腻的鸡腿,被邻座一个手快的婆娘眼疾手快地塞进了他嘴里。
鸡腿堵得他唔唔直叫。
“吃都堵不上你的臭嘴!”那婆娘骂道。
“陈年烂谷子的事,你他娘的提它干嘛!”
“就是!人晚秋现在是水木大学的高材生!你个老光棍懂个屁!”
村里最年长的七爷爷,更是拄着拐杖在地上“咚咚”敲了两下,中气十足地训斥:
“人家美兰那叫教子有方!”
“古话怎么说来着?棍棒底下出孝子!严师才能出高徒!”
“要不是当年管得严,能有今天的水木大学生?你个连婆娘都讨不上的,懂怎么教育孩子?”
这话一出,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七爷说得对!”
“就是,我们当年就是爹娘打得少了,才没出息!”
“美兰这叫高瞻远瞩,用心良苦!”
根本用不着赵美兰辩解一个字。
那些曾经的非议和流言,在三张金光闪闪的录取通知书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如今,这些昔日的传谣者,反而成了她最忠诚的拥护者,主动将那段历史碾得粉碎。
陈三被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按回凳子上,嘴里塞着鸡腿,呜呜咽咽,满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憋的。
一场足以让赵美兰身败名裂的危机,就这么被众人用一种近乎滑稽的方式,轻松化解了。
赵美兰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她那镇定自若的模样,似乎刚才那场风波不过是席间助兴的杂耍。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看着那些为自己“仗义执言”的乡亲,嘴角挑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她用一场泼天的富贵,用孩子们的锦绣前程,亲手给自己过去的劣迹斑斑,镀上了一层名为“教子有方”的金光。
从今天起,她赵美兰在顾家村的历史,可以重写了。
宴席散尽,村民们心满意足地各自回家,嘴里还在回味着今天吃到的满口油香,和赵美兰一家的风光。
顾家老宅里,油腻的饭菜香还未散尽,混杂着几分酒气,在夏夜的院子里盘旋。
顾林深和顾卫国正吭哧吭哧地帮着收拾残局。
顾晚秋没动,她只是看着堂屋里那个人。
赵美兰稳稳当当地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喝着新沏的浓茶。
那姿态,闲适得仿佛刚才满院的喧嚣,不过是给她饭后消遣的戏码,比村里最有威望的七爷爷还要气定神闲。
顾晚秋的指尖有些发凉。
陈三那一声吼,像一把生锈的锥子,将她刻意遗忘的角落撬开了一道缝。
她看着母亲端着茶杯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保养得当。
可她却清晰地记得,就是这双手,曾揪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一次次往冰冷的土墙上撞。
一下,又一下。
额头磕破的痛感,和鸡蛋在地上摔碎的黏腻感,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就在这时,院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鬼鬼祟祟的。
是刚刚才离开的村长。
他见顾林深和顾卫国都在院里忙活,嘿嘿笑了两声,猫着腰,一溜烟地凑到了堂屋门口。
他搓着手,一脸神秘地凑到赵美兰身边。
“美兰,美兰。”
赵美兰眼皮都没抬,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呷了口茶。
村长被这态度噎了一下,但脸上的谄媚丝毫不减。
他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埋头干活的顾晚秋兄妹三人,然后把身子压得更低了,声音挤在喉咙里。
“美兰,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赵美兰终于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磕出一声轻响。
她瞥了村长一眼,不咸不淡地问:“什么事?”
村长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搓手的速度更快了。
“你看啊,咱两家关系一直不错,我呢,也是打心眼里为你高兴!你家晚秋,这可是咱们村飞出去的第一个金凤凰啊!”
他铺垫了半天,终于图穷匕见。
“你看,能不能……让你家晚秋……和我家那小子,见个面?”
村长越说越觉得有戏,声音都大了一点。
“亲上加亲嘛!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家晚秋是大学生,文化人,正好能带带我家那不成器的东西!这不两全其美吗?”
院子里,顾晚秋收拾碗筷的动作停住了。
顾林深和顾卫国也一脸错愕地看了过来。
村长那个儿子,村里谁不知道?
二十好几的人了,整天游手好闲,除了偷鸡摸狗就是跟人打牌,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赵美兰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漂着的茶叶梗。
就在村长以为她要考虑一下的时候,赵美兰开口了,声音平平的,没什么起伏。
“你家哪个小子?”
村长一愣,“就……就我大儿子,铁柱啊!”
“哦。”
赵美兰慢条斯理地又呷了一口茶,才抬起眼皮,淡淡地看着他。
“是那个二十三岁了,还因为偷看邻村寡妇洗澡,被人打断了腿的那个?”
“噗!”
顾卫国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用手捂住嘴。
村长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蜡黄涨成了猪肝色。
他嘴巴张了半天,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赵美兰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声音陡然冷了八度。
“王村长,你揣着坨牛粪,就想来沾我顾家的金凤凰?”
“你这算盘打得,我在家都听见了。”
“滚。”
一个字,干脆利落。
村长像是被火烧了屁股,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顾家院子。
那背影,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顾晚秋看着母亲的背影,心情比刚才还要复杂。
刚才那一幕,母亲的刻薄与决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利落地斩断了村长所有的痴心妄想。
可这把刀,也同样架在了她顾晚秋的脖子上。
就在这时,赵美兰转过头。
灯光昏黄,她的脸半明半暗。
那道目光,穿透昏黄的灯影,精准地钉在了顾晚秋身上。
不带温度,却亮得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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