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绥军358团,前沿指挥部。
死一般的寂静。
那种足以把人心脏震碎的轰鸣声终于停了。
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桌上的茶杯,还在微微震颤。
杯中的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楚云飞站在地图前,双手死死撑着桌沿。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像是一杆标枪。
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位向来以沉稳儒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着称的晋绥军上校,此刻的手指关节,正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厉的青白色。
他的目光,仿佛要烧穿那张军事地图。
死死盯着那个被红笔重重标记的小点——平安县城。
那个点,现在在他眼里,不再是一个县城。
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一个吞噬了所有军事常识、逻辑、理性,甚至是物理规则的黑洞。
指挥部里,十几名参谋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刚才的那几分钟,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是在地狱门口走了一遭。
“团座……”
参谋长方立功缓缓放下手里的电话。
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像是一张白纸,嘴唇都在不受控制地哆嗦。
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恐与颤抖。
“前沿观察哨刚刚汇报……”
“刚才的爆炸……那种规模……那种火光……”
方立功吞了一口唾沫,喉结艰难地滚动着,似乎在脑海中搜刮着毕生所学的词汇,试图来形容刚才那一幕。
但最终,他发现自己词穷了。
“不用说了。”
楚云飞猛地直起腰。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强行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这平稳中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立功兄,你我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他转过身,快步走到指挥部的窗前。
推开窗户。
一股带着硝烟味的夜风灌了进来。
楚云飞望着远处夜空中,那片还未完全散去的暗红色余晖。
那是几千发重炮炮弹殉爆后,在大地上留下的“伤痕”。
那是死神的余温。
“那是150毫米口径以上的重型榴弹炮。”
楚云飞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在梦呓。
但在方立功听来,这声音却如同惊雷,在耳边轰然炸响。
“而且,不是一门两门。”
“是整整一个重炮团的编制!”
楚云飞猛地回过头,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方立功的眼睛。
“三十六门!”
“整整三十六门德制sFh 18重型榴弹炮!”
“立功兄,你是行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方立功摘下眼镜,有些慌乱地用衣角擦拭着上面的雾气,一边擦,一边苦笑。
“意味着……这支部队的火力,比咱们整个二战区加起来还要猛。”
“意味着,只要他们愿意,可以在半小时内,把咱们358团的阵地犁上三遍。”
“不,不仅仅是火力。”
楚云飞摇了摇头,快步走到地图旁,手指重重地敲击着平安县城的位置,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立功兄,你的格局还是小了。”
“你只看到了炮,但我看到的是炮背后的东西。”
方立功一愣,重新戴上眼镜:“背后的东西?”
“后勤!工业!国力!”
楚云飞的声音陡然拔高,在指挥部内回荡。
“刚才那一轮急速射,加上后续的延伸打击,至少打出去了两千发炮弹!”
“两千发150毫米的高爆榴弹啊!”
楚云飞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狠狠晃了晃。
“这是什么概念?”
“按照现在国际军火市场的黑市价格,这一发炮弹,就是几根大黄鱼!”
“这一晚上的消耗,足够装备我们晋绥军三个主力师!”
“哪怕是中央军最精锐的德械师,在南京保卫战的时候,也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楚云飞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恐惧,又夹杂着狂热的光芒。
“这不仅仅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这需要极其庞大的工业生产能力,需要极其高效的后勤运输体系,需要精密到秒的战术指挥系统!”
“在晋西北这种穷乡僻壤,在被日军重重包围的孤城里,怎么可能存在这样的后勤?”
“难道这炮弹是地里长出来的?”
“难道这大炮是天上掉下来的?”
方立功被问住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是啊。
这不科学。
这不符合逻辑。
这完全违背了军事常识。
除非……
方立功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的念头。
“除非……”
方立功试探着问道,声音压得很低,“团座,您的意思是,这支部队背后……”
楚云飞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他走到桌边,端起那杯还在微颤的茶水,一饮而尽。
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流下,让他发热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些。
“我有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推测。”
楚云飞压低了声音,仿佛怕隔墙有耳,又仿佛怕惊动了天上的神明。
“这支部队,根本不是我们所理解的任何一支国内武装。”
“不是八路军?”方立功惊道。
“绝对不是!”
楚云飞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八路军的家底我太清楚了。”
“他们连汉阳造都配不齐,连子弹都要数着打。”
“他们要是能凑出这么多重炮,我楚云飞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哪怕他们把延安卖了,也买不起这么多德国货!”
“那……是中央军?”方立功又问。
“也不可能。”
楚云飞冷笑一声,“中央军要是有这火力,早就反攻太原了,还会窝在这里打一个小小的平安县城?”
“那他们是……”
方立功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楚云飞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
“大国代理人。”
“大国代理人?”方立功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
“没错。”
楚云飞重新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道巨大的弧线,从欧洲划到了亚洲。
“立功兄,你把眼光放长远一点,看看现在的国际局势。”
“欧洲战场打得热火朝天,德国人的闪电战震惊世界。”
“苏德战争一触即发,北极熊正在磨牙。”
“美国人在太平洋上和日本人眉来眼去,但背地里早就开始搞小动作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晋西北突然冒出这么一支全德械、拥有毁灭性火力的部队。”
“而且,他们的战术风格,完全是那种大开大合、不计成本的‘富豪仗’。”
“这说明什么?”
楚云飞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仿佛看穿了迷雾背后的真相。
“这说明,有一个强大的工业国,正在拿晋西北做武器试验场!”
“他们在测试新式武器!在测试一种全新的战争模式!”
“mG42通用机枪,那种撕布机一样的射速。”
“StG44突击步枪,那种从未见过的单兵自动火器。”
“还有这种可以快速部署、快速射击的重炮集群……”
“这都是超越时代的武器!”
“这支部队的指挥官,那个叫陈峰的人,很可能只是一个被推到台前的代理人。”
“或者干脆,他就是某个大国秘密培养的战略级军官,带着特殊的使命空降到这里的!”
方立功听得目瞪口呆。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觉得楚云飞疯了,是在讲天方夜谭。
但现在,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爆炸声,想着那三十六门重炮的咆哮。
他竟然觉得……
团座说得真他娘的有道理!
好像只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这一切了!
否则,怎么解释那些凭空冒出来的武器?
怎么解释那种要把地球炸穿的弹药量?
怎么解释那种完全不把钱当钱的打法?
“团座,那……是哪个国家?”
方立功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德国?苏联?还是美国?”
“都有可能。”
楚云飞目光深邃,像是在分析一道无解的数学题。
“武器是德国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这种不计成本的后勤风格,像极了财大气粗的美国佬。”
“而那种大炮兵主义的战术思想,那种用火炮覆盖一切的霸道,又像极了苏联人。”
“这是一个谜。”
“一个我们这种级别,根本无法触碰的谜。”
楚云飞转过身,神色严肃地看着方立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领口。
“立功兄,传我命令。”
“358团全线后撤十五里!”
“所有侦察兵立刻撤回!不要再靠近平安县城十里范围之内!”
“切断与平安县方向的一切无线电联系!保持无线电静默!”
“团座,这是为何?”方立功不解,“咱们不趁机……”
“趁机什么?”
楚云飞打断了他,眼神冰冷。
“立功兄,你还没明白吗?”
“因为这不是我们能掺和的战争!”
“这是神仙打架!这是大国博弈!”
“这是巨人在掰手腕!”
“我们这些凡人,要是凑得太近,光是人家漏出来的一点余波,就能把我们碾成粉末!”
楚云飞走到椅子旁,重重地坐下,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记住,对这支部队,我们的态度只有八个字:”
“静观其变,绝不招惹!”
……
与此同时。
八路军总部。
原本忙碌得如同菜市场的作战室,此刻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电报机的滴答声都停了。
所有的参谋、干事,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屋子中央。
老总手里捏着一份刚刚从前线发回来的加急电报。
那张薄薄的纸片,在他手里仿佛重若千钧。
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足以夹死一只苍蝇。
副总参谋长站在一旁,手里的烟卷已经烧到了手指,烫到了皮肤,他却浑然不觉。
“老总,这……”
副总参谋长指了指电报,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甚至带着一丝荒诞。
“李云龙这小子,没喝多吧?”
“还是说,这小子想装备想疯了,开始说胡话了?”
电报的内容很简单,也很惊悚:
【平安县方向出现不明重炮集群,数量约三十六门,口径判定为150毫米。日军第4旅团炮兵联队已全军覆没。该火力疑似友军‘食虎连’所为。李云龙。】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炸弹。
“李云龙这小子虽然浑,虽然喜欢惹事。”
老总把电报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脚步急促。
“但在军情上,他从来不开玩笑。”
“三十六门150重炮……这是什么概念?”
老总停下脚步,看向墙上的地图,眼神复杂。
“咱们八路军全军的火炮加起来,把所有的迫击炮、步兵炮、甚至土炮都算上,也没人家一个零头大!”
“而且,这不仅仅是炮的问题。”
副总参谋长扔掉烟头,踩灭,深吸了一口气补充道。
“根据各方情报汇总,这支部队之前还展示了大量的自动火器。”
“那种叫mG42的机枪,据说射速能达到每分钟1200发。”
“还有那种奇怪的突击步枪……”
“甚至还有传言说,他们手里有坦克!”
“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重炮团……”
副总参谋长苦笑一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老总,说实话,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共产国际瞒着咱们,偷偷给咱们空投了一支近卫军下来?”
“或者是苏联老大哥觉得咱们太苦了,直接给咱们变了一支天兵天将?”
老总停下脚步,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可能。”
“苏联人现在自己都焦头烂额,德国人都快打到莫斯科了,哪有闲心管咱们这边的事?”
“再说了,要是有这种援助,延安那边早就通知咱们了,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那这支部队……”
副总参谋长欲言又止。
老总沉默了片刻,目光深邃地看向窗外的夜空。
“不管他们是谁,不管他们背后站着谁。”
“只要他们打鬼子,那就是咱们的朋友。”
“不过……”
老总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传令下去,让各部队约束好自己的人。”
“特别是李云龙那个愣种!”
“告诉他,别看到好装备就眼红,别动什么歪脑筋!”
“人家能拿出这么多重炮,就能拿出更多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这种神仙,咱们八路军现在还惹不起。”
“先看看,看看这一仗,他们到底能打成什么样!”
……
这一夜。
整个晋西北彻底乱套了。
不仅是八路军和晋绥军。
就连中央军驻山西的几个师,也都收到了风声。
电波在夜空中交织成一张密集的网,传递着同一个令人战栗的消息。
“平安县城方向出现战略级重炮集群!”
“疑似大国介入!”
“疑似德械教导总队复活!”
“疑似苏联志愿军参战!”
某中央军师部。
一位少将师长披着衣服,看着手里的电报,冷汗直流。
“娘希匹……这火力,比委座的御林军还猛?”
“这陈峰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道是那个大家族的私生子,带着家族几百年的积蓄来抗日了?”
各种谣言满天飞,越传越离谱。
有的说陈峰是某位归隐元帅的私生子,带着藏宝图挖出了前朝的军火库。
有的说陈峰是海外华侨总会的秘密代表,身后站着几百万华侨的捐款,直接买通了外国军火商。
还有更离谱的,说陈峰其实是天上下凡的星宿,那些武器都是神仙法术变的,撒豆成兵。
但不管谣言怎么传,所有的友军指挥官,在这一刻都达成了一个诡异的共识:
别惹他。
千万别惹他。
这支部队太邪门了,太阔绰了,太可怕了。
于是。
在平安县城周围,出现了一个奇怪而壮观的现象。
原本应该互相配合、互相支援的各路友军,此刻却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纷纷收缩防线。
哪怕是看着小鬼子的增援部队往平安县城方向开进,也不敢轻易开火,生怕引起误会。
他们都在等。
缩着脖子,瞪着眼睛等。
等着看这场“神仙打架”的结局。
等着看那个叫陈峰的男人,还能从裤裆里掏出什么吓死人的玩意儿。
……
平安县城,北城墙。
夜风呼啸,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陈峰并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一顿炮击,已经让整个晋西北的友军都陷入了“集体脑补”的狂欢中。
他也没空去管那些。
在他身后。
是八百名刚刚换装完毕的新兵。
他们穿着崭新的迷彩作战服,头戴m35钢盔,手里清一色地握着StG44。
他们的脸上,虽然还带着一丝稚嫩和紧张。
有的新兵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但更多的,是被刚才那场重炮盛宴所激发的狂热。
那是对力量的崇拜。
是对胜利的渴望。
是对那个站在最前面的男人的盲目信任。
“连长!”
王大柱气喘吁吁地跑上城头,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全是硝烟。
但他的一口大白牙却呲着,笑得比谁都开心。
“炮兵排汇报!”
“日军炮兵阵地已经彻底哑火!连个响屁都放不出来了!”
“步兵集结地也被炸散了!现在小鬼子乱成了一锅粥,正在哇哇乱叫呢!”
“好。”
陈峰点了点头,表情依旧平静。
虽然炮火停了。
但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日军虽然损失了重火力,但他们的步兵主力还在。
田中义一那个老鬼子还在。
而且,正如陈峰所预料的那样。
失去了炮火掩护的日军,为了挽回颜面,为了所谓的武士道精神,一定会发动更加疯狂、更加不计代价的步兵冲锋。
这是困兽之斗。
也是最后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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