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在寂静与凝重的调息中缓缓流逝。
薪火密室内,澹金色的庇护符文稳定流转,将外界那令人不安的低吼与恶意隔绝大半,却也衬得室内愈发静谧。
每个人都闭目盘坐,表面在恢复罡气、疗愈伤势,实则内心都在反复权衡着那个即将到来的抉择。
楚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
混沌星罡恢复了七八成,灵台中的星髓印记与三色星璇光芒内蕴,状态尚可。
他环视众人,见大家也都陆续从入定中苏醒,虽然眉宇间仍带着疲惫,但眼神都已恢复了清明与坚定。
“时间到了。”
楚荀声音平缓,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关于是否继续深入观测点,现在,我们投票决定,此事无关对错,只关乎每个人的判断与选择,同意继续深入者,举手。”
他话音落下,却没有立刻动作,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
骆曦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第一个举起了手。
她迎上楚荀的目光,轻声道:“心映星痕,我的血脉与这卷轴共鸣,或许我就是那把“钥匙”,逃避线索,非我所愿,也恐负了留下薪火的前辈之托,再者外面那怪物徘徊不去,被动等待非长久之计。”
紧接着,苏砚也举起了手,神色肃然:“浩然之道,当勇往直前,明心见性,若因惧险而弃真相,与道心不符,且那暗蚀怪物肆虐,窥其根源,寻克制之法,亦是守正辟邪之责。”
李慕白苦笑一下,摸了摸鼻子,也举起了手:“虽然我这小身板有点发憷……但楚兄、骆仙子、苏兄你们都去,我总不能当逃兵吧?符箓之道,本也讲究个险中求进,说不定观测点还有更好的制符材料呢?”他试图用玩笑冲淡紧张,但眼神同样认真。
墨渊沉默地抬起手,点了点头,意思明确。
老沙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嘿然一笑,举起手:“老头子我什么场面没见过?来都来了,不看看那劳什子“观测点”到底是个啥,岂不是白跑一趟?富贵险中求,说不定底下有上古宝贝呢。”
星月使与星菱对视一眼。
星月使深吸一口气,也举起了手:“星辰一脉的传承与职责,或许就在那里,作为星月使,我没有退缩的理由,星菱,你……?”
“大人去何处,星菱便去何处。”
年轻的星象士星菱毫不犹豫地举手,声音虽轻却坚定。
七只手,全部举起,无一人退缩。
楚荀看着这一幕,心中暖流涌动,也涌起更重的责任感。
他站起身,对众人郑重抱拳:“既然如此,我们便共赴此险,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观察、获取信息,必要时可尝试触发心映星痕感应,但绝非强行夺取,一切以安全撤离为前提,现在最后检查装备,调整状态,一炷香后,我们出发。”
众人闻言,立刻开始最后的准备。
李慕白分发剩余的符箓,苏砚为大家再次加持一层正气护佑,墨渊为“破军”傀儡更换了最后的备用能量核心,老沙蝎检查着刀上的破邪药液,星月使与星菱则开始研究银色卷轴上关于那条隐秘路径的更多细节,并与石室后方的暗门符文进行对照。
一炷香后,众人齐聚暗门前。
星月使依照卷轴提示,将那块蕴含微弱“星淬净炎”雏形的水晶贴近暗门中央一个凹槽。
水晶内的金色火焰微微跳动,散发出的纯净星辰之力与澹金色符文产生共鸣。
暗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方倾斜、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通道内壁光滑,铭刻着细密的引导与稳定符文,散发出微弱的银白色光泽,显然是精心建造的。
“这条通道有符文保护,相对稳定,但无法确定出口处的情况,跟紧保持警戒。”
楚荀说完,率先踏入通道,星陨刀握在手中。
骆曦紧随其后,接着是星月使、星菱、苏砚、李慕白、墨渊(操控傀儡缩小些许形态),老沙蝎断后。
通道蜿蜒向下,坡度很陡。
银白色的符文光芒提供了照明,但视野依然受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干燥的尘埃味,以及越来越清晰的、源自深渊底部的某种低频震动。
那并非之前怪物的吼声,而像是某种庞大能量流转或空间本身不稳定造成的共鸣。
越是向下,通道内偶尔会出现细微的空间涟漪,符文的光芒也随之明暗不定。
有时甚至能看到一些光怪陆离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碎片景象从通道壁一闪而过——可能是过去时空的残影,也可能是连接着其他紊乱空间的折射。
“大家稳住心神,不要被那些幻象干扰!”
星月使提醒道,她与星菱不断以星力抚平周围过于活跃的空间波动。
大约下行了一刻钟,前方通道似乎到了尽头,银白色符文在此汇聚成一个光环。
光环之外,是一片无法看清的深邃黑暗,只有强烈的空间扭曲感和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虚无”气息传来。
同时,一种诡异的“被注视感”笼罩了每个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黑暗的彼端,静静地“看”着他们。
“到了,观测点入口。”
星月使声音凝重,指着那光环,“跨过去,应该就是卷轴上标记的悬空观测平台。
大家做好准备,出口处可能没有任何防护。”
楚荀点头,深吸一口气,调整周身状态,率先跨出银白光环。
眼前景象骤然变幻!
他出现在一个仅有数丈方圆、完全由某种暗银色奇异金属构筑的破碎平台上。
平台悬浮于无垠的黑暗虚空之中,下方是深不见底、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绝对黑暗。
头顶,则是一幅震撼到令人失语的景象——
那并非星空,而是一片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不断扭曲蠕动的“混沌”。
无数破碎的色彩、断裂的线条、旋转的旋涡、以及难以名状的几何形状在其中生灭、交织、坍缩又膨胀。
最中心处,是一个缓缓旋转的、巨大的、边缘不断散发着暗红色不祥光芒的“孔洞”。
那孔洞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终结与起始,散发出无穷的吸力与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正是归墟之眼在某个层面的投影或近距离折射。
虽然隔着不知多远的空间距离和维度屏障,但那源自世界本源的压迫感,依旧让楚荀呼吸一滞,灵台中的星钥碎片和星髓印记疯狂示警、共鸣。
平台边缘没有任何栏杆,只有几根断裂的金属柱和残存的观测仪器基座。
凛冽的、蕴含着混乱空间之力的“虚空之风”不时刮过,冰冷刺骨,且带着微弱的侵蚀性。
平台本身也在轻微晃动,极不稳定。
紧接着,骆曦、星月使等人也陆续跨出,看到眼前的景象,无不心神巨震,脸色发白。
即便是星月使这样常年与星辰打交道的修士,也从未如此直观地“窥视”过归墟之眼,那是一种超越认知的浩瀚与恐怖。
“这里……就是观测点……”骆曦紧紧抓住楚荀的手臂,才能站稳。
她的九窍玲珑心在此地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无数混乱、终结、虚无的意念试图涌入,又被她强行压制。
但与此同时,她血脉深处的那丝共鸣,却在此地变得无比清晰!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在那恐怖的归墟之眼“边缘”的某个扭曲区域,有什么东西在与她遥遥呼应,正是卷轴上标记的坐标方向。
“快看那里!”
李慕白忽然指着平台下方某处黑暗,只见一点极其微弱的暗红色光芒,正在缓缓靠近,伴随着熟悉的、充满贪婪与恶意的低吼——是那个一直追踪他们的暗蚀怪物。
它竟然也找到了通往这片悬空区域的道路,正从深渊下方攀爬或漂浮上来!
“它追来了,准备战斗!”楚荀厉喝,星陨刀横于身前。
在这悬于无尽虚空、面对归墟之眼投影的绝地,他们终于要与这星殒渊中最恐怖的猎手,正面相对了。
观测点的秘密尚未窥得,致命的危机,已然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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