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初歇，官道旁的野草还挂着晶莹水珠。马车内，姬明月缓缓睁开双眼，九转还魂丹的药力如暖流般在四肢百骸流转，原本苍白的脸颊已恢复红润。
醒了？萧辰的声音从车厢角落传来。他依旧保持着打坐姿势，面色却比三日前更苍白几分，指节因用力压制内伤而微微发白。
姬明月撑起身子，锦被从肩头滑落。她注意到萧辰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下意识取出丝帕探身过去：你的伤...
萧辰倏然睁眼，眸光如电。姬明月的手停在半空，丝帕被指尖微微颤抖。
无妨。他语气稍缓，接过帕子时不经意触到她的指尖。两人同时一怔，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车厢内弥漫开来——似是九天玄凰体与玄帝本源产生的共鸣，又夹杂着别的什么。
姬明月率先收回手，耳尖微红：丹劫之时，多谢你...
话未说完，马车突然剧烈颠簸。萧辰瞬间移至她身侧，左手稳稳定住她肩膀，右手已按在剑柄之上。车外传来马匹惊惶的嘶鸣。
主子，路面有陷坑！车夫急声禀报，像是新挖的。
萧辰撩开车帘一角。雨后泥泞的路上，三处伪装巧妙的陷坑赫然在目，坑底隐现金属寒光。两侧树林寂静得反常，连鸟鸣都听不见。
继续走。他放下车帘，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慌，换青龙道。
可青龙道要绕行百里...
就是要他们猜不透。萧辰指尖在膝头轻叩，忽然转向姬明月，殿下可听说过幽冥血鸦
姬明月瞳孔微缩：幽冥殿培育的追踪异兽，目力可穿透三重幻阵。
现在有十七只在我们头顶盘旋。萧辰说得轻描淡写，从今晨开始，它们的轨迹构成九幽锁魂阵的雏形。
车帘无风自动，一道金光悄无声息地窜出。片刻后，高空传来几声凄厉鸦鸣，有什么东西重重坠落林间。
姬明月怔怔望着这个侧脸冷峻的男人。三日前丹劫降临时的场景再度浮现——他浑身是血地挡在她身前，单手结印引开九九八十一道紫霄神雷，玄奥符文在暴雨中亮如星辰。
为什么？她轻声问，你本可独自离开。
萧辰擦拭剑鞘的动作稍顿：有人告诉我，凤凰栖梧才是天命所归。
老乞丐...姬明月想起那个疯癫道人渡劫时喊的话，双帝星现，血月将至...究竟是何意？
车厢突然剧烈震荡！十支玄铁弩箭破空而来，箭簇幽蓝淬毒。萧辰振袖卷起茶几挡开箭矢，白玉茶具炸裂成粉。几乎同时，他揽住姬明月跃出车厢，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十二名黑衣死士从地底暴起，刀光织成天罗地网。
闭眼。萧辰遮住她双目。
姬明月听见剑出鞘的龙吟。并非金属摩擦声，而是像冰雪崩碎、星河倾泻。当她重新睁眼时，刺客已全部倒地，眉心皆有一点朱红，雨水冲刷着血痕汇成浅溪。
萧辰站在尸骸中央，长剑滴血未沾。他弯腰拾起枚令牌，背面刻着狼头图腾。
天狼魔宗？姬明月蹙眉，他们竟与幽冥殿勾结...
话音戛然而止。她看见萧辰扶剑的手在微微颤抖，唇色白得吓人。丹劫造成的伤势远比表现出的严重。
需要立即调息。她果断扯下腰间凤纹玉佩，此物能汇聚天地灵气...
不必。萧辰推开玉佩，却因动作太大踉跄半步。姬明月急忙上前搀扶，发梢扫过他下颌时，两人俱是一震。
玄凰血脉与帝源之力再次共鸣！金色光晕自他们相触处荡开，路边野花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姬明月脑中闪过陌生记忆碎片：红衣女子将同样玉佩系在黑甲男子腰间，烽火连天中相视而笑...
看来...萧辰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沙哑，有些因果躲不过了。
雨又下了起来，细密水帘笼罩四野。他们在最近的驿站歇脚时，姬明月坚持要为他护法。萧辰调息的三时辰里，公主始终按剑守在房外，裙摆浸在雨水中也浑然不觉。
暮色降临时，萧辰推门而出。伤势稍愈，他目光落在她湿透的衣襟上，复杂情绪一闪而过。
殿下不必如此。
若没有你，我早已死在破庙寒毒之下。姬明月仰头看他，烛光在眸中跳动，至少让我知道，你究竟是谁？
萧辰沉默良久。窗外忽然传来羽翼扑棱声，铁爪信鸽落在窗棂。姬明月解下鸽腿密信，扫视后脸色骤变：皇城急报...父皇三日前昏迷，三哥代掌玉玺。
巧合？萧辰挑眉。
三哥与幽冥殿往来密切。姬明月攥紧信纸，他若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把我送给幽冥老祖当鼎炉。
夜风穿堂而过，吹熄烛火。黑暗中她感觉萧辰靠近，微凉指尖拂过她眼角——那里有自己都没察觉的泪痕。
活下去。他声音低沉，你和我都要活下去。
远处传来打更声，子时已至。萧辰忽然将她拉到身后，剑尖直指梁上：听够了吗？
瓦片簌簌落下，灰衣人如蝙蝠倒悬而下，喉咙发出怪异笑声：玄帝大人好警觉...老祖邀您玩个游戏。他抛来卷骨简，接下来百里，每十里埋着个活人。您救得越快，他们死得越慢——
剑光闪过，人头落地。萧辰碾碎骨简，面色冰寒：是幽冥噬魂蛊。
姬明月按住他执剑的手：我们必须救他们。
这是陷阱。
那也要闯。她眼底燃起凤凰真火，你不是说，要一起活下去吗？
萧辰凝视她许久，唇角忽然勾起极浅的弧度。这是姬明月第一次见他笑，恍如冰雪初融。
他说，便让幽冥殿看看，什么叫自掘坟墓。
子夜钟声回荡在雨夜里，两道身影掠出驿站，向着血色弥漫的官道尽头疾驰而去。凤纹玉佩在黑暗中发出微光，似命运齿轮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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