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将天机秘境染上一层肃穆的金红。万道源鼎静静悬浮在半空,鼎身古朴的符文尚未完全黯淡,残留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解毒之战留下的能量余波。
萧辰收回按在萧战后心的手掌,青年族弟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蚀魂蛊毒虽已拔除,但那狰狞黑气离去时在心脉上留下的破损痕迹,依旧触目惊心。帝魂之力过度消耗带来的细微晕眩感被萧辰强行压下,他此刻更不能显露出一丝脆弱。
榻边,姬明月原本莹白如玉的脸庞失了血色,长睫低垂,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那三滴本命精血离体,几乎抽空了她大半元气,更致命的是,幽冥老祖阴毒的血咒如同附骨之疽,沿着精血损耗的缝隙悄然缠上了她的神魂本源,一丝极淡的黑气在她眉心若隐若现。
老乞丐罕见地收起了嬉笑怒骂,脏兮兮的手指搭在姬明月腕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麻烦…真是天大的麻烦。蚀魂蛊是除了,可这血咒…幽冥老鬼这次是下了血本,这咒力歹毒无比,与殿下魂魄交织,强行剥离,恐会伤及根本。”
萧辰的目光落在姬明月微微蹙起的眉心上,那一点黑气刺得他帝魂深处某根弦莫名一紧,一种久违的、名为“焦灼”的情绪悄然滋生。他声音沉静,听不出波澜:“有何解法?”
“难,难啊!”老乞丐搓着牙花子,“此咒至阴至寒,源自九幽,寻常阳刚之法不仅无效,反而会刺激咒力反噬。需得以极寒之力为引,先冻结咒力蔓延,再辅以至阳之物徐徐化之,方有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看向萧辰,眼神意味深长:“万年冰魄。唯有极北寒域深处,上古冰凰陨落之地孕育出的万年冰魄,其性极寒却又蕴含一丝涅盘生机,方能冻结此咒而不伤宿主魂源。只是那地方……”
“冰封王座。”萧辰接口,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之地,“我去。”
“哥哥不可!”刚刚苏醒、还虚弱不堪的萧战挣扎着想坐起来,脸上满是急惶与愧疚,“都是因为我…若不是为了救我,七殿下也不会…极北寒域凶险万分,传说那是生命的禁区,帝尊强者都可能陨落……”
“躺好。”萧辰抬手虚按,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让萧战重新躺了回去,“你的战王体初愈,需稳固根基。此事我自有计较。”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姬明月。恰在此时,她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往日清亮灵动的美眸此刻显得有些黯淡,但深处的坚韧却未曾熄灭。她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唇角努力牵起一个浅浅的、宽慰的弧度:“萧公子…不必为难…我自有…保命之法…”话音未落,便是一阵压抑不住的轻咳,眉心的黑气似乎又浓郁了一分。
萧辰沉默地看着她,忽然上前一步,俯身,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他的动作自然而突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姬明月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想偏头避开,却终究没有动。站在一旁的老乞丐眼中精光一闪,摸了摸胡子,悄无声息地拽了还想说什么的萧战退开几步,给两人留出空间。
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姬明月光洁的额头,那一瞬间,两人俱是轻轻一颤。
萧辰的指尖,感受到的是她肌肤下那不祥的、冰寒刺骨的咒力蠕动,以及她竭力维持的平静下难以掩饰的虚弱。
姬明月感受到的,则是他指尖那奇异的感觉——并非常人的温热,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内敛的凉,如同沉寂万年的古玉,这微凉之中却又蕴藏着难以言喻的磅礴与浩瀚,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帝魂之力虽未恢复,但本质犹存。萧辰的意识顺着指尖小心探入,谨慎地避开那纠缠的血咒,感知着她神魂的状态。然而,就在他的力量轻轻掠过姬明月神魂本源最深处时——
“嗡!”
一声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嗡鸣自他们接触之处爆发!
姬明月身体猛地一僵,双眸瞬间失神,眼前的一切景象如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漫天席卷的赤红火焰!苍穹破碎,大地崩裂,法则哀鸣!一道模糊却顶天立地的身影沐浴在亿万道神雷之中,黑发狂舞,衣袍染血,正与无数恐怖的存在厮杀。那身影的回眸一瞥,眼神睥睨苍生,带着无尽的孤寂与决绝。
而在那身影之侧,是一声清越穿云的凰鸣!一只羽翼华美绚烂、遮天蔽日的九天玄凰振翅高飞,洒落无尽神辉,毅然决然地冲向那片毁灭的雷海,它的眼中,是同样不惜一切的决绝与…难以割舍的眷恋……
“呃!”姬明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画面骤然破碎,神魂如同被针扎般刺痛。那些碎片化的景象飞速流逝,抓不住半分痕迹,只留下心悸与空洞。
萧辰的指尖也是一震,迅速收了回来。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波澜,快得无人能察觉。
那是…千年前最终一战的情景?九天玄凰…当年的凰族圣女…她的气息…
他看着眼前因那短暂冲击而面色更加苍白、眼神茫然的姬明月,心中那莫名的熟悉感与因果线骤然清晰了些许。原来如此…九天玄凰体…并非偶然。幽冥老祖对她志在必得,恐怕也与此有关。
姬明月抚着依旧刺痛的额角,喘了口气,抬眼望向萧辰,美眸中充满了未散的惊悸与巨大的困惑:“刚才…那是什么?我好像…看到…”
“是你的九天玄凰体与我的功法本源偶然产生的共鸣,触及了一些古老的印记碎片,无需多想。”萧辰打断她,语气平静无波,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却经不起深究的解释,“当务之急,是解除血咒。”
他转过身,不再看姬明月那双写满问号的眼睛,对老乞丐道:“看好他们。在我回来之前,封闭秘境,任何人不得出入。”
“哎,老头子晓得轻重。”老乞丐摆摆手,又补充道,“那地方邪门得很,除了彻骨奇寒,据说还残留着上古冰凰的怨念与领域之力,能侵蚀心神,冻结万物。万事小心。”
萧辰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走到秘境中央,挥手间撕裂开一道稳定的空间门户,门后是扭曲的光线和呼啸的寒风。
“萧公子!”姬明月强撑着坐起身,看着他即将踏入门户的挺拔背影,那句“我与你同去”在舌尖转了几转,终究因自知此刻只是累赘而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句,“…珍重。”
萧辰的脚步未有停顿,身影径直没入光门之中。
下一刻,空间门户闭合,秘境内的温度似乎都回升了些许,只留下满室的寂静与担忧。
老乞丐看着门户消失的地方,咂咂嘴,低声嘟囔了一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冰封王座…嘿,那地方对你而言,恐怕不只是找块冰那么简单哟…故地重游啊…”
他的目光似有深意,最终落在了依旧茫然望着虚空、努力回想那些破碎画面的姬明月身上。
秘境之外,夜色已深。萧辰的身影出现在一座雪山之巅,刺骨的寒风卷着冰碴扑面而来,吹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他望向北方,那片被永恒冰雪覆盖的死亡禁区,眼神幽深如古井。
万年冰魄,必须到手。
不仅仅是为了救姬明月。
似乎,也为了厘清那段被尘埃掩埋了千年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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