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光幕静静悬在虚空之中。
它没有明显的边缘，也看不出厚度，只是恰到好处地“存在”在那里，将整片虚空切成了前后两部分。
这一侧，是他们熟悉的混沌、碎片与噪声。
那一侧，则是一片璀璨到几乎令人无法直视的世界轮廓。
七彩的光，在光幕后若隐若现。
那并不是简单的颜色叠加，而是无数条规则光流彼此交织、干涉后呈现出的综合效果——每一丝流光都蕴含着完整而自洽的运行逻辑，却在更高一层被统一打包为一层“屏障”。
“好看是真好看。”
五行圣主眯起眼，缓缓开口。
“只是，我现在光是看着，就觉得骨头有点痒。”
造化天尊轻轻点头。
“那是因为你身上的每一种力量，哪怕只是在心里轻轻动了一下，那边那块东西都会立刻开始估算——如果让你进去，对它是补还是伤。”
“它不只是挡。”
“它在‘评估’。”
钢铁至尊沉声道：
“机械文明曾在极远处观测过类似的结构。”
“我们当时的结论是：那是一种极端成熟的‘防御体系’。”
“现在看来，恐怕远不止于此。”
话虽如此，他的眼神深处，却仍有一丝按捺不住的锋锐。
“你打算试试？”
混沌至尊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钢铁至尊没有否认。
“既然已经走到这里，总要知道——我们现在这点力量，在它面前，到底算几分。”
“也好。”
混沌至尊点头。
“总要有人先伸出第一只手。”
“省得大家心里总盘算着各种可能。”
……
钢铁至尊往前迈出一步。
他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静静站在光幕前，调整自身状态。
一块块合金甲片在他身上缓缓错位、重组，原本“人形”的轮廓，被一点点压缩为更接近“武器核心”的形态。
无数阵纹在他体表亮起又收敛，所有冗余的装饰与附属结构，被他主动拆解，重新嵌入体内。
最终，站在光幕前的，不再是一具看上去还多少带着“人形”特征的身躯。
而是一枚被精炼到了极致的“打击核心”。
“这就是他全力状态。”
五行圣主低声道。
“把自己当成一枚准备随时‘投出去’的弹头。”
“别眨眼。”
寂灭魔君提醒。
下一瞬。
钢铁至尊抬手。
他没有做任何复杂的动作。
只是单纯将自己的全部力量，在同一瞬间压缩到一个点上。
那一点在他掌心亮起，又在下一息，化作一道极其凝实的灰白光束，毫无花哨地，直直轰向那层七彩光幕。
轰击的瞬间，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爆鸣。
那道光束在接触到光幕的前一刻，忽然像是撞进了一片无底的深井。
没有反弹。
没有爆裂。
只有一圈极轻微的涟漪，在光幕表面一闪而逝，便彻底归于平静。
就像一滴水，落进了完全按照公式书写的海洋。
“全部吸收。”
钢铁至尊的声音很平静。
“连反馈都没有给我留。”
他重新展开身上的结构，恢复成人形。
合金表面没有任何裂痕，内部核心也未见紊乱。
唯一的变化，是他眼底那一丝暗色的沉默。
“这种程度的打击。”
永恒之主淡淡开口。
“用在任何一颗超级宇宙的某条关键脉络上，都会让那条脉络重写一遍历史。”
“而在这里——”
“连一个完整的波形图都没留下。”
五行圣主轻轻一笑。
“那就再加上一笔。”
他向前迈出一步。
五色光晕在他周身一圈圈展开。
金、木、水、火、土——
五种本源法则在他体内同时运转，原本彼此泾渭分明的力量，在此刻被强行揉合。
那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一种近乎逆天的“归一”。
五种颜色在他身周盘旋，又在极短时间内被压缩成一道近乎透明的光线。
那道光线看上去平平无奇，却让周围所有对法则敏感的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就是他那一系传说中的‘五行归一’。”
造化天尊低声道。
“五行不再是彼此平衡，而是共同指向一个更高的‘元点’。”
“五行圣主。”
混沌至尊看着他。
“你确定要在这里，把这一招用掉？”
“五行归一，本来也就是为了看那一眼准备的。”
五行圣主笑了笑。
“若是连门口都敲不响，那就说明——”
“我们这些年，终究还是抬不起头来。”
话毕，他抬手，一指点向光幕。
那道几乎透明的光线，悄无声息地没入七彩屏障。
片刻之后。
光幕表面，微微一亮。
那一瞬间，七彩的光仿佛被人从内部轻轻搅动了一下，隐约显出一圈更加精细的纹理。
可这种变化，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呼吸。
很快，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仿佛刚才那一记“归一”，不过是在海面上轻轻划过了一根手指。
五行圣主收回手。
他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有反应。”
他缓缓开口。
“但不是我们熟悉的那种‘防御反馈’。”
“更像是——”
“被某种更深层的‘检查程序’扫了一眼。”
“然后，判定为——不通过。”
造化天尊轻吸一口气。
“如果连你们这两个层级的全力一击，在它眼中都只是‘噪声’的话……”
“那我们十个人加起来呢？”
上界统帅问。
“如果只是想知道，我们的总和在它那里算几分。”
“那可以试试。”
混沌至尊目光平静。
“但最好先想清楚，这一击打出去之后，我们的底牌会露出多少。”
“也许——”
“它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底牌。”
钢铁至尊低声道。
“那就更值得试一试。”
……
最终，他们还是伸出了这只手。
十位虚空至尊，各自站在光幕前不同的位置。
他们没有选择完全统一的招式，而是以各自最擅长、也最能代表一整个文明风格的方式，向这层七彩屏障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虚空演化诀、五行归一、时间折叠、生命演化、寂灭终结、机械合金洪流、阵道极致推演……
各种截然不同，却同样站在各自道路顶点的力量，在同一瞬间交汇，化作一场足以在任意一颗超级宇宙掀起“重启级灾变”的洪流，轰向那面光幕。
虚空海在这一刻，真正意义上震动了一下。
连远在不知多少暗流之外的某些隐秘节点，都隐约感受到了一丝迟来的波纹。
可在光幕这一侧，所有的轰击在接触到那层七彩屏障的表面时，却像是被某种温柔而坚决的力量，轻轻接住。
一圈又一圈极细的纹理，在屏障上悄然亮起，又迅速吞没了所有外来的输入。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那面光幕只是——
轻轻地，微微一颤。
就像是在深睡中的巨兽，眼皮抽动了一下。
然后，又继续睡了下去。
“足以毁灭一颗超级宇宙的合力。”
钢铁至尊的声线依旧稳定。
“在这里，只让它打了一个轻微的哈欠。”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那种用尽全力，却连对面真实态度都看不清的无力感，悄然在众人心中蔓延。
“我们是不是想多了？”
有一位来自边缘文明的强者，低声道。
“也许，对这东西来说，我们连‘风险’都算不上。”
“更别提‘解决方案’。”
“那之前那些传说中的‘前人’呢？”
五行圣主反问。
“难道他们走到边缘，是靠着比我们还要再强上几倍的蛮力？”
“还是——
他们拿的，是另一张‘牌’？”
沉默持续了一阵。
最终，还是顾青云打破了这份沉寂。
“先别急着下结论。”
他收回视线，缓缓后退了几步。
“我们现在知道的，只是：在单纯用‘力量’去问它问题时，它并不打算认真回答。”
“既然如此。”
“就换一种问法。”
“你想怎么问？”
混沌至尊问。
顾青云没有立刻回答。
他盘膝坐下，背靠虚空，面朝光幕。
虚空罗盘静静悬在他掌心。
虚空演化诀在他体内自行运转，所有与“攻击”有关的本能冲动被一点点剥离，只剩下最底层的“观察欲望”。
“我先把它，当成一道‘题’。”
“而不是一堵墙。”
他闭上眼，轻声道。
“你们先帮我护法。”
“别再去敲它了。”
混沌至尊与其他几位至尊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默默点头。
……
三天三夜。
在以虚空海为单位的时间尺度上，这点时间微不足道。
可对顾青云来说，这三天三夜，却被拉长成了一场无比漫长的“调试过程”。
他一遍又一遍地，用最微弱的触须去探查那层屏障的表层结构。
每一次探查，都会被温和而坚决地“请出去”。
没有伤害。
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就像是一扇完全不理会砸门分贝，只在意钥匙形状的门。
“它对力量不感兴趣。”
“它在意的，是‘来者是谁’。”
第三天的某个时刻，他在心中默默得出了这个结论。
与此同时，他也在那层七彩光幕内部，看见了某些一直被噪声遮蔽的“细节”。
那不是能量纹路。
而是一串串极其隐晦的“标记位”。
它们排布在屏障更深处，像是一组组预留好的“插槽”，又像是某种早已写死的“访问名单”。
“这不是防御阵。”
“这是门禁。”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随后，被他牢牢抓住。
他开始有意识地往这个方向推演。
如果把整座屏障看作一个巨大的“权限检查程序”，那么它接收的到底是什么？
是气息？
是规则特征？
是某种更抽象的“身份字段”？
顾青云开始尝试在极小的范围内，改变自己与身后联盟几位强者释放出的“身份信息”。
他并不动用实质力量，而只是调整某些极细微的“标签”：
来自何处、承载何种规则、背后绑定了多少个世界……
每一次微调，他都会观察屏障深处那些“标记位”的轻微变化。
最终，他在那些看似毫无规律的标记里，捕捉到了一个反复出现的“数字”。
——九。
九个插槽。
九个位置。
每一个位置，都对应着某种被预设好的“访问凭证”。
“要想通过这道门。”
“需要的不是更大的拳头。”
“而是——”
“九把，它肯认的钥匙。”
顾青云缓缓睁开眼。
虚空罗盘在他掌心轻轻一转，指针并未再指向本源光辉本身，而是在那层屏障的结构图上，锁定了九个几乎对称，却又各自独立的节点。
“我大概明白了。”
他站起身，看向众人。
“这道屏障的本质，不是‘能量防御’。”
“而是一次‘权限验证’。”
“它现在做的所有事，都是在判断——我们有没有资格，从这一侧，走到那一侧。”
“你是说，它在查‘证件’？”
五行圣主挑眉。
“差不多。”
顾青云点头。
“刚才你们的攻击，对它来说，只是一些被写在‘日志’上的数值。”
“它会记录，但不会用那些东西来决定要不要开门。”
“那它要的是什么？”
钢铁至尊问。
顾青云抬手，在虚空中点出了那九个隐约可见的节点。
“九个‘本源令’。”
“这是我在它的结构中读到的关键词。”
“只有当这九个位置，被对应的‘令牌’依次填满时，它才会启动一套新的流程——”
“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启机制’。”
一时间，大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干什么？”
有边缘文明的强者苦笑。
“在十几个人的拳头上，往门上砸。”
“但这门从一开始，就只打算让‘拿对钥匙’的人进去。”
“从好的那面看。”
混沌至尊道。
“至少，我们知道，自己没法用蛮力把整座东西砸塌。”
“这说明，它暂时还不打算用一次新的‘系统重启’来解决问题。”
“那从坏的那一面看呢？”
五行圣主问。
“从坏的那一面看——”
顾青云接过话。
“就是我们现在连一把钥匙都没有。”
“甚至不知道，这些钥匙，是不是还完整地存在于虚空海之中。”
“至少，有一个。”
混沌至尊忽然开口。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某个早已封存了很久的记忆里翻找着什么。
随后，他缓缓伸手，从自己的灰色长袍内侧，取出了一枚几乎被时间磨平了棱角的令牌。
那令牌看上去并不起眼。
巴掌大小，通体灰白，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有一圈几乎看不清的裂痕，像是曾经承受过某种极端压力后留下的痕迹。
“很久以前，在我还以为自己可以一个人找到本源之地的时候。”
混沌至尊轻声道。
“我曾在虚空海某处，看到一场已经结束很久的战斗痕迹。”
“在那里，我找到了一枚东西。”
“当时我不知道它的用处，只是觉得——”
“它不像是普通的战利品。”
“于是，我把它收了起来。”
他抬起那枚令牌，缓缓伸向那层七彩光幕。
没有任何人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枚看上去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令牌上。
当它距离光幕还有半臂长时——
屏障深处，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忽然亮了一下。
那光不是对外的，而是从内部某个“插槽”位置上传来的极轻微的共鸣。
七彩光幕的某一角，细不可见的纹理，悄然改变了排列顺序。
就像是一串原本空着的“编号”，被填上了第一个值。
顾青云掌心的虚空罗盘，指针猛地一颤。
他能清晰感受到——
那九个一直空着的“位置”中，有一个，第一次真正被“占用”了。
“看来，你那枚东西。”
五行圣主缓缓吐出一口气。
“正是这里，认得的那种‘钥匙’。”
“至少，有一把。”
混沌至尊低声道。
他收回手，令牌在指尖轻轻一转。
七彩光幕重新归于平静。
可在它最深处，那一枚被填上的“标记”，却再也没有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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