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死寂。污秽圣水池的爆炸残烟在幽绿磷光中缓缓飘散,留下一个焦黑的巨坑和坑底那幽深的洞口。众人喘息未定,伤势在身。
脖颈上那灰败的荆棘纹路暂时沉寂,但一小时倒计时如同冰冷的秒针,在程实意识深处无声走动。他撑着廊柱,勉强站直,目光落向那洞口。
那缥缈、空灵、带着庄严恶意的吟唱声,却并非来自地下。
而是来自上方。
众人抬头。
只见环绕中庭的二层回廊阴影中,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了一道道身影。
他们穿着统一的、质地仿佛由凝固阴影编织而成的宽大黑袍,兜帽低垂,遮住面容。每个黑袍人手中都捧着一本摊开的、封面镶嵌着暗色宝石的厚重大书。他们站成一排,如同中世纪教堂唱诗班的站位,肃穆,冰冷,散发着与这污秽教堂格格不入却又诡异融合的“神圣”感。
吟唱声正是从他们口中发出。
那并非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音节古怪,旋律沉重而恢弘,如同无数人在深渊底部齐声赞美某个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带着重量,敲打在众人的灵魂上,引起阵阵不适的共鸣。
“小心!精神攻击!”安卿鱼脸色微变,仪器捕捉到强烈的、针对意识层面的规则波动。
话音未落,吟唱声骤然拔高!黑袍诗班同时抬手,手指按在摊开的书页上!
那些古怪的音节仿佛被赋予了实体,从他们口中喷涌而出,在半空中凝结、扭曲,化作一道道半透明、边缘闪烁着冰冷寒光的精神尖刀!
这些尖刀无形无质,却带着撕裂灵魂的锋锐与直抵内心的森寒,如同暴雨般朝着下方坑洞边缘的众人攒射而下!覆盖范围极广,速度极快,且完全无视物理防御!
林七夜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这些精神尖刀中蕴含的、针对意志与灵魂的恶毒规则!他试图以刀意斩击,但刀光掠过,对纯粹的精神攻击收效甚微!
迦蓝急催净化之力,金色光晕扩散,如同防护罩。精神尖刀撞击在光晕上,发出嗤嗤的消融声,部分被净化,但光晕也在剧烈波动,迦蓝脸色迅速苍白。
沈青竹闷哼一声,他尝试用匕首格挡,但匕首穿过尖刀虚影,毫无作用,一道尖刀擦过他的肩头,并未留下伤口,却让他感觉灵魂一阵冰冷的刺痛,动作都为之一滞!
百里胖胖直接抱头蹲下,惊恐大叫,几道精神尖刀没入他的身体,他猛地一僵,眼神瞬间涣散,脸上露出极其痛苦和迷茫的神色,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幻觉。
安卿鱼迅速撑起一个小型的精神防护力场,勉强护住自己和程实所在的区域,但力场在密集的尖刀冲击下摇摇欲坠。
程实躲在力场后,看着那些从天而降、散发着冰冷恶意的半透明尖刀,又看了看二楼回廊上那些如同机械般吟唱、制造攻击的黑袍诗班。脖颈上的纹路微微发热,似乎在被动抵抗着精神层面的侵蚀。
硬抗不是办法。迦蓝的净化能抵挡一部分,但消耗太大。其他人缺乏有效的对抗手段。
攻击的源头,是那些黑袍人和他们的“颂歌”。如果能干扰他们的“吟唱”……
一个念头闪过。既然声音是载体,规则通过声音传递,那么……篡改声音的内容呢?就像之前篡改记忆光球的标签,篡改忏悔室的规则?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依旧匮乏但至少不再被疯狂抽取的精神力。一小时倒计时才刚开始,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他集中精神,目光锁定二楼回廊上那些模糊的黑袍身影,尤其是他们不断开合、吟唱着亵渎颂歌的嘴。
【谎言成真】的力量再次被调动,目标并非直接攻击诗班成员,也并非消除那些精神尖刀,而是……针对他们正在吟唱的、蕴含着特定规则和意义的“歌词”本身!
他要进行一次极其冒险的、针对“语义”和“表达形式”的欺诈!
他张开嘴,对着二楼的方向,用一种不大却异常清晰、仿佛广播调音员般的口吻,朗声说道:
“停!停一下!”
“各位唱诗班的老师!”
“你们这歌词……”
“有点老旧了!不够接地气!”
“庄严是庄严,但缺乏……互动性!感染力!”
在安卿鱼震惊的目光中,在那密集的精神尖刀撞击防护力场的嗤嗤声中,程实的声音穿透而上。
“我建议……不,我帮忙优化一下!”
“把那个……‘哈利路亚’!”
“对!就是那个调调!”
“改成……”
他气沉丹田(虚的),用尽力气吼出:
“‘嘿嘿哈哈’!!!”
“试试看!效果绝对爆炸!”
荒诞绝伦的“建议”伴随着【谎言成真】的规则扭曲之力,如同病毒般逆着颂歌的音流,强行侵入二楼回廊那片被特定规则笼罩的区域!
黑袍诗班的吟唱,出现了刹那的、极其细微的卡顿。
紧接着,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黑袍人依旧在机械地吟唱,摊开的书页依旧在散发微光,但从他们口中发出的、原本庄严恢弘、亵渎神圣的古怪音节……
其中一个反复出现的、类似核心祷词的高音部分……
真的变了!
从原本难以形容的、充满恶意的神圣咏叹……
变成了……
“嘿嘿!!!”
“哈哈!!!”
“嘿嘿哈哈!!!!!”
语调古怪,带着一种强行嵌入的、极其不协调的滑稽感!就像是庄严的交响乐中突然混进了儿童嬉闹的怪叫!
更致命的是,这种突兀的、毫无“神圣”与“亵渎”意义的怪叫,严重破坏了整个颂歌的规则结构、精神共鸣与力量传导!
那些正在凝结、射出的精神尖刀,瞬间变得极不稳定!半透明的刀身上出现了裂痕,寒光紊乱,飞行轨迹歪歪扭扭,威力大减!
迦蓝的压力骤轻。
沈青竹感觉灵魂的刺痛感减弱。
百里胖胖迷茫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
安卿鱼的防护力场也稳定了不少。
而二楼回廊上,那些黑袍诗班成员……
兜帽下似乎传来了轻微的、困惑的骚动?他们吟唱的节奏明显乱了,原本整齐划一的动作出现了不协调,手中的厚重大书光芒闪烁不定。
程实看着这效果,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忍不住咧了咧嘴,对着二楼比了个大拇指:
“看!”
“这不就……活泼多了?”
“综艺感……上来了!”
然而,他的“优化”显然激怒了某些存在,或者……触发了更深层的规则反噬。
黑袍诗班的骚动迅速平息,他们似乎被某种更强的意志强行统合。吟唱声再次响起,依旧带着那突兀的“嘿嘿哈哈”,但其中的恶意与冰冷,却陡然提升了数个层级!
整个二楼回廊,开始弥漫出危险的血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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