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娇娇睡醒的时候，沈衍礼已经把封好的煤炉重新烧了起来，屋里的窗帘还没拉开，他就借着一缕光，坐在书桌前不知道正看着什么。
“老公？”
她一喊，沈衍礼回过头，她这才瞧清楚他手里的东西。
是信。
当初他俩走的时候，那些从帝都寄过来给沈衍礼的信都没带走，全在抽屉里放着。
沈衍礼把信折了折，放在一旁道：“醒这么早？”
“这还早。我都听见娘烧火做饭了。”
宋娇娇往身上套着衣服说道：“估计待会村里人还要来看早间新闻，那么多人，就我一个人在屋里睡觉，那多不好看。”
沈衍礼把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慢慢挑起眉，随后抿唇一笑：“这样啊。啧，是，娇娇长大了，考虑的也多了。”
这话听起来没问题，但宋娇娇看见他这样就知道他笑得不怀好意。
想想当初在宋家村的时候，她成天睡到日上三竿。
村里人倒是不会说什么，她爹娘也就说她懒，
这些人到底有没有往那方面想，她不知道。
可沈衍礼这话一说，她就止不住的瞎想，登时间气恼着丢过去个枕头砸他身上：“就你长嘴了！”
想想当年初见的时候。
那时候她老公看着多正经。
教她读书识字的时候，碰着指尖都会脸红，说话也有板有眼的。
“流氓。”
她连裤子都不敢在外面穿，专门背过身在被子里面套。
沈衍礼把手撑在椅子靠背的地方，托住下巴，拍着怀里的枕头，看她扭来扭去、藏着掖着，一副防着外人的样儿，不免觉得可爱还好笑，见媳妇看过来，他连忙扶额低头，生怕惹恼了她又砸来个枕头。
早上来宋家看新闻联播看的人就少了。
都是村里识字的大人，还有上年岁的。
他们吃饭比娇娇家里早得多，拎着小板凳，在屋里围着坐。
宋家这一家子，就在小矮桌前，边吃边看。
宋母腌的一手好咸菜，那萝卜晒成干，泡盐水，里面放点酱油跟辣椒。知道娇娇爱吃玉米碴，昨夜泡上，今早专门煮的，里面还放着干豆角剥出来的大豆。
沈衍礼用膝盖轻轻撞了撞一旁的宋娇娇。
宋娇娇瞥了他一眼，又用膝盖撞回去。
“你俩这一大早干嘛，斗鸡？”
宋父瞧见他俩这小动作，问道。
宋娇娇捧着碗，开口说道：“爹，咱们今天去省城吧。”
宋母闻言，叹了口气。
就知道这俩孩子没死心。
这家里都是一窝犟种，打定了主意非得干了不行，不然就要一直念叨。
“去省城干啥啊娇娇。”一旁的叔叔问着，宋娇娇也没瞒着说道：“想带我爹娘去卫生所看看呢，那不是我爹总也抽烟，今年咳嗽还带血丝。我娘那膝盖也是，一下雨就疼。”
“我跟我老公这不是在外面攒了点钱，平时又照顾不到家里，这回来一趟，就想着惦记惦记爹娘的身体，要不我俩咋能再安心出门，叔你说是不是？”
她跟沈衍礼昨晚上就商量怎么能让爹娘答应。
私下里肯定是行不通了。
最好就是趁着人多。
宋父见状道：“听娇娇说的真害怕，就是炎症，上火。到你嘴里咋还能抽烟挂上钩了。”
“哎呀，孩子出息了，惦记你俩那不是好事儿吗，有孝心。现在咱可跟年轻人比不了，不能硬扛，身体不舒服还是得看大夫。”
一旁的叔果真接过话茬，身边的人也纷纷劝道：“该去就去。别学那镇子上，那个叫来娣的，刘来娣？还是张。记不清楚了。人活着之前一直说眼睛动不动就瞧不见了，本来都以为是上年纪，眼睛早早给花了，谁知道是脑袋里长了那么大的瘤子。”
“你看，连今年也没熬过去，一下就没了。那你说要是之前就去省城，趁瘤子没长大就吃药看大夫，这能死吗？这才五十出头，年岁也不算大呢。”
宋父宋母对视一眼，再看向对面挑完事儿当鹌鹑的俩孩子。
他俩自知劝不动。
就让旁人来说。
宋父扒拉完了饭说道：“去去去，看来是不花那点钱，还过不了这一天了。检查检查也好，省得叽叽歪歪，光以为是抽烟抽的事儿。”
还是想着那口子烟丝。
要不是因为这个，没那么容易松嘴。
宋母听出来了他那点小心思，气不打一处来，把碗摞的叮铃咣当响，要不是村里人在这儿，她非得骂两句。
她就想不明白了。
就那口烟不抽还不行？整得好像硬要害他似的！
宋母就没来过几次省城，到了地方就真哪都不认识哪，紧巴巴跟着俩孩子，四处看。这城里不跟乡下一样，冬天冷的就戴头巾。这些人戴帽子，还有那毛绒绒的耳罩，大街上时不时能看见几辆二八大杠。
省城医院也好找。
公交站点上面就标着呢，坐几路车就能到。
早上就从村里出发，就是没赶上镇上的公交车，只能靠两条腿走，来到这边就中午了，原本说要吃顿饭，沈衍礼还不给吃，怕到时候检查得空腹，他那时候有些检查就不能吃东西，甚至连口水都不能喝。
宋娇娇也没干那种自个吃让爹娘瞧着的事儿。
她不懂这卫生所，都是沈衍礼置办的，领着跑上跑下，抽血的时候，宋父紧咬牙关，宋母哆哆嗦嗦，脸色苍白。
“这没病也得给折腾出来病来了，你说说这——”
她的话瞧见女婿，戛然而止。
实际宋母这一路上念叨就没停过，做什么心电图，还得撩着衣服往胸前贴。村里是豪迈了点，但她本质是个内敛的人，就没在外人面前脱过衣服，小时候喂娇娇那都是躲着人喂，这一趟下来，纯粹就是花钱找受罪。
而且，这一天还出不来结果。
得往省城住一天。
沈衍礼没往医院附近找招待所，倒不是怕里面有什么猫腻，而是离医院近，谁知道里面是不是只单纯住过活人？更何况这周边还没什么好的吃喝。
宋父宋母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该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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