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令牌在指尖留下冰冷的触感，木子伊回到营房，一夜无眠。那神秘男子的话语如同鬼魅，在他脑中反复回响。“影宿”…兵营高层与灰道勾结…每一条信息都足以掀起惊涛骇浪。几日来，他行事如常，训练、作息毫无异样，唯有眼底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
第四日深夜，一张未有署名的字条悄无声息地塞入了他的门缝，上面只画着一个简略的地下通道图案。木子伊知道，约定的时刻到了。
他避开巡逻哨，凭借字条上的暗示，找到了兵营粮仓背后一处极其隐蔽的入口。推开沉重的暗门，一股混杂着尘土、霉菌与一丝若有若无火药味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石阶陡峭向下，深处隐约有微弱光亮。
地下室远比想象中宽阔。几盏油灯挂在斑驳的砖墙上，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有限的光明挤压成一团团昏黄的光晕，无数扭曲的影子在墙壁上张牙舞爪。神秘男子独自坐在一张破损的木桌旁，昏暗中他的面容显得愈发深邃难测。
“你来了。”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产生轻微的回响，更添几分诡秘。
木子伊在他对面坐下，冰冷的石凳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寒意。“我来了。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辛了么？”他单刀直入，目光如炬，试图穿透对方脸上的阴影。
男子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油灯的光在他眸中明灭。“你所对抗的灰道，其根基之深，远超你的想象。它并非孤立存在的匪类，而是…一棵寄生在巨树之上的毒藤。”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沉重无比，“而这棵巨树，部分根系，就深扎在这座兵营之中。”
木子伊心头剧震，但脸上竭力保持平静：“证据？”
“兵营每月都会有数批‘特殊补给’入库，清单标注为军械维护器材或特训物资。”男子语速平缓，却字字惊心，“实则，其中至少三成，是经由第三码头，由灰道的船只运来的私盐、禁药，甚至…是人口。而接收并分配这些‘补给’的，正是后勤部的刘副统领，以及他麾下的几个核心亲信。”
“至于回报，”男子冷笑一声，“灰道会定期通过城内‘永昌钱庄’的几个空头账户，向某些人的私密户头注入大量资金。更别提，每逢重要行动，灰道总能提前知晓巡逻路线和换防时间。”
木子伊感到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他原以为敌人只在营外，却没想到最大的威胁可能来自内部的高墙之上。若此言属实，他每一次训练、每一次行动，或许都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
“为何告诉我这些？”木子伊紧盯对方，“你又如何得知得如此详尽？你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男子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避让：“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你只需知道，我与那些蛀虫并非同道。至于为何是你…”他顿了顿，“因为你足够警惕，有实力，更重要的是，你与他们没有瓜葛，且有着他们无法收买的——信念。”
“单凭信念，无法扳倒盘根错节的势力。”木子伊冷静道。
“所以，我们需要证据。确凿的、能将其一击致命的证据。”男子手指蘸了蘸杯中冷水，在布满灰尘的桌面上画出一个简易布局图，“后勤档案室最里间，有一个暗格，里面存放着刘副统领经手的、未入官方账册的真实货单记录。那是他们的命门。”
木子伊看着那幅即将干涸的地图，心知那必然是龙潭虎穴。“戒备如何？”
“明哨两人，暗哨一人，每两小时轮换。内部设有机关，触发即会惊动整条走廊的守卫。”男子语气凝重，“最关键的是，必须有刘副统领的私人印信才能开启暗格，强行破坏，内容自毁。”
地下室内陷入死寂，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风险极大，一旦失败，万劫不复。
“印信…他通常随身携带？”木子伊沉吟片刻问道。
“从不离身。但他每日午时会去将官浴室独处半小时，那是唯一的机会。”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我可以制造一个调虎离山的小混乱，引开他门外亲卫片刻。但潜入取印、拓印模、再原样放回，整个过程必须在十分钟内完成。并且，绝不能被他察觉。”
木子伊凝视着桌上那即将消失的水痕地图，脑海中飞速推演着每一种可能。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那个冰冷的令牌此刻正贴在他的胸口，提醒着他选择的重量。
“我需要一份更详细的地形图，以及警卫换班的确切时间表。”良久，木子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还有，关于刘副统领的一切习惯细节，越详细越好。”
男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出所料的笑意：“明智的选择。资料三日后奉上。”
计划，就在这阴暗潮湿、见不得光的地下室里，初步议定。木子伊走出地下室，重回清冷的月光下，却感觉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巨网正在身后缓缓收拢。每一步，都可能踏中预先设好的机关；每一次呼吸，都可能被暗处的眼睛记录在案。
但他已无路可退。真相的碎片就在眼前，他必须赌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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