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策马奔驰让周瑜身心俱疲。
风尘沾染了月白的衣袍，连日的思虑与商议更让周瑜眉宇间染上挥之不去的倦色。
然而，当马蹄声渐渐缓下，熟悉的周宅轮廓在夜色中渐渐浮现时，他所有的疲惫竟消散了大半。
周瑜缓缓翻身下马。
他先抬头看了看天色——
又是一弯下弦月，疏星几点，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与他上次星夜赶回时，何其相似。
“又是这般时辰归来……”
他心中低叹，一丝紧张悄然爬上心头。
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上，竟有些踌躇。
“半月有余，音信全无……夫人她，定是担忧极了……”
他原本计划五日内必返，却因与孙策商议西征计划，便又耽搁了多日。
经过多日商讨，他们已决定：
先派遣精干暗探潜入益州的中心——巴蜀。
观察刘璋治下虚实、山川地理、人心向背，同时严密监控北方曹操与西方刘备对益州的动向，静待天时与破绽。
虽然政务军机固然紧要，但让夫人独守空闺、忧心忡忡，绝非周瑜所愿。
一丝愧疚混杂着归家的急切，在他胸中交织。
他深吸了一口夜风，暂时将那些宏大的战略图景抛诸脑后。
他轻轻推开宅门，熟悉的庭院气息扑面而来。
夜已深，宅内一片静谧，只有廊下几盏灯笼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
他下意识地放轻脚步，穿过庭院，目光直勾勾盯着主卧的方向——
果然，诺大的宅院，只有主卧还透出朦胧而稳定的光亮。
周瑜随即轻轻地摇了摇头，唇边勾起一抹带着宠溺与无奈的弧度，喃喃低语：
“又熬灯。”
他想象着小乔强撑睡意，在灯下蹙眉的模样，脚下的步伐不由得更快了些。
随着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暖黄的烛光流泻而出。
周瑜带着满身夜露的微凉踏入室内，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了床榻。
然而，预想中小乔倚灯熬夜的情形并未出现。
只见床榻之上，小乔侧身而卧，锦被盖至腰间，已然沉沉睡去。
她的一只手自然地搭在高耸的腹部，另一只手却还松松地握着一卷翻开的书册，指尖虚拢着书页。
烛台就在枕边不远，显然是小乔在看书时被袭来的倦意征服，就这么握着书卷，不知不觉坠入了梦乡，连灯都忘了熄灭。
周瑜先是一愣，随即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生怕惊醒了她。
他先是弯下腰，就着烛光，细细端详小乔的面容。
半月不见，她似乎清减了些许，孕期带来的丰腴也掩不住眉眼间淡淡的疲惫。
眼睫长长地垂下，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呼吸均匀而绵长，唇色是自然的粉润。
看着这张在睡梦中的容颜，周瑜一路上紧绷的心弦彻底松弛下来，连日奔波的辛劳仿佛都被这静谧的一幕洗涤干净。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怎么也压不住那发自心底的的笑意。
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盖着薄被的腹部。
那里隆起一个圆润而饱满的弧度，比半月前他离家时，似乎又明显了不少。
周瑜忍不住伸出手，掌心极其轻柔地覆上那隆起的弧度，感受着手下属于她和孩子们共同的温度与脉动。
可仅仅是触摸似乎还不足以表达周瑜心中激荡的情感。
他竟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去，在那孕育着他们骨血的地方，落下一个深情的轻吻。
良久，他才直起身，目光落在小乔手中那卷书上。
他小心翼翼将她虚握的手指轻轻掰开，取出了那卷书。
就着烛光一看，封皮上写着《霸王别姬》四字，墨色已有些黯淡。
周瑜略一挑眉，心中微微一动。
他轻轻翻开，纸张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书中讲述的正是那距今不过数百年、却已如惊雷烙印在史册与人心中的垓下故事。
这故事没有才子佳人终成眷属的圆满，只有英雄与红颜在历史的狂澜中共同谱写的一曲令人扼腕的悲歌。
周瑜静静地看了几页，烛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
他熟知这段历史，甚至能背出《史记》中的相关篇章。
但此刻，看着夫人在睡梦中仍握着这卷书，他心中涌起一种更为复杂微妙的情绪。
她……在阅读时，心中想了什么？
是在感慨英雄美人的情之深刻？
是在担忧乱世之中，纵使英雄如项羽，也难保爱人周全？
还是说，在她心中，亦存着对“虞姬”那般生死相随、忠贞不贰情感的深深向往与共鸣？
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惜与责任感悄然漫上周瑜心头。
他看着小乔恬静的睡颜，想象着她读至虞姬自刎时，或许曾悄悄拭去的泪，或许曾抚腹轻叹的愁。
他将书卷轻轻合拢。
那《霸王别姬》四字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沉甸甸。
然后，周瑜俯身，极尽温柔地吹熄了烛火，仿佛也吹散了那故事带来的沉重阴霾。
黑暗中，周瑜褪去外袍，带着一身夜凉与未尽的风尘，却又无比轻柔地掀开被角，躺到了小乔的身侧。
手臂收拢，是一个保护与承诺的姿态。
所有的军政谋略、天下的棋局、远方的益州，在此刻都被这怀中的真实温度所隔绝。
他闭目，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熟悉的清淡香气，心中默念：
“此生，定不负卿。定要竭尽所能，护你与孩儿周全，绝不让那垓下的悲歌，在我们的生命中响起。”
……
第二日，小乔是在一种久违的安宁中缓缓醒来的。
昨夜，腹中那两个平日夜间颇为活跃的小家伙，竟出奇地安静，没有踢打辗转，仿佛被力量护佑着，隔绝了所有的不安与胎动，让她得以沉入深度睡眠。
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
视线尚未完全清晰，一张熟悉到刻骨的容颜，便毫无预兆地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
周瑜。
他侧卧在她身边，面向着她，依旧沉在睡梦之中。
乌黑如墨凌乱却性感地铺散在素色的枕席间，几缕发丝贴着他光洁的额角。
他睡得极为安详，平日里总是微蹙着思虑的眉头完全舒展开，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呼吸均匀悠长。
修长的脖颈线条优美，微微凸起的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滑动，在晨光中勾勒出迷人的弧度。
小乔差点惊呼出声，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剧烈跳动。
她连忙用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那股几乎冲口而出的惊喜与激动硬生生咽了回去，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难以置信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夫君。
就在她震惊失语时——
仿佛感应到了她过于灼热的视线，周瑜那双闭合的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随即，缓缓睁开了。
初醒的双眸尚带着几分朦胧，少了平日的清明锐利，却多了几分慵懒的性感。
他的目光准确地捕捉到小乔震惊与狂喜的小脸，怔忪只持续了一瞬，唇角便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漾开一抹温柔到极致的笑意。
他并未说话，而是长臂一伸，将小乔更紧密地搂进自己怀里，将她整个人嵌入自己怀中。
然后，他再次满足地闭上了眼睛，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鼻息间盈满她身上特有的馨香。
“夫人……”
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特有的磁性，慵懒地拖长了尾音：
“别动……再让我抱会儿……”
小乔只觉得整个人被一股温暖又令人安心的气息彻底包裹。
那气息混合着周瑜身上清冽的男性体香和一丝淡淡的、属于远途的风尘味道。
小乔依恋地点点头，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小小的、带着鼻音的：“嗯……”
她往周瑜怀里又钻了钻，一只手环上他劲瘦的腰身，掌心下是他紧实而温暖的肌肉线条。
她贪婪地汲取着周瑜的体温，仿佛要将缺失的温暖全部补回来。
二人静默相拥了片刻。
小乔才想起心中的疑问。
她抬起头，她喃喃开口，声音软糯：
“公瑾……你昨夜……是何时回来的？我竟一点儿不知。”
周瑜依旧闭着眼，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一只手轻柔地玩弄着小乔的长发，另一只手则悄然探入她寝衣里面，精准地抓到两处……浑圆。
他已想念它们许久。
享受着掌心下熟悉又柔软的触感，周瑜慢悠悠地回答：
“回来时……你正睡得香甜，手里还攥着书卷，灯都未熄。”
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享受：
“我便没吵醒你。”
他的手掌缓缓摩挲，带着占有的意味，指尖故意划过她敏感的……
似乎是感受到指尖下慢慢苏醒的两处，周瑜稍稍低下头，温热的唇凑近小乔耳畔，带着刚醒的磁性和一丝故意的诱惑，低声问：
“这半月有余……夫人可有想我？嗯？”
这句话，像带着小钩子，挠得小乔心尖发颤，耳根瞬间红透。
她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被他炽热的气息和掌心的温度包围，连忙用力点头，声音又软又糯：
“想……当然想。日日想，夜夜想。”
说着，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思念，她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整个身子几乎要嵌进周瑜怀里。
但随即，等待煎熬的委屈感又涌了上来，小乔忍不住抬起脸，用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嗔怪地看他，小声抱怨：
“明明走的时候说……‘快去快回’……结果一去就是近二十日，音信也无……我、我再也不信你的话了……”
话虽如此，抱怨的口气里却满是娇嗔与依赖，毫无真正的怒气。
周瑜被她孩子气的抱怨逗得低低笑出声，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地解释：
“让夫人担忧，是我的不是。此番回江东，原只为南郡之事，未料到与伯符……另有一些意料之外的紧要商讨，关乎长远。”
周瑜虽已心急难耐，可还是耐心解释：
“回一趟江东不易，既然回去了，便想将事情一并处理妥当，免得日后反复，这才多耽搁了几日。绝非有意拖延，更非忘了归期。”
小乔在他颈窝里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解释，可心里那份因分离而产生的患得患失，并未完全消散。
她默默抱紧他，不肯再说话，只想紧紧抓住此刻的温存。
感受到她沉默下的不安，周瑜心中了然，更加温柔地抚慰。
“夫人，你知道吗？”
周瑜继续用那种令人放松的语调说道，手掌依旧温柔地在她身上游走：
“此番回江东，我抽空回了一趟我们的周府。”
小乔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微微抬起头，眼中带着询问。
周瑜微微一笑，眼中泛起回忆的柔光：
“去看了一眼……你亲手在庭中种下的那棵杏树。”
小乔的眼睛亮了一下。
“它长得很好，”
周瑜强压下内心的急切，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我还去了……你从前常待的琴房看了看，窗明几净，一切陈设都按你旧时喜好摆放着，一丝未动。后园的花圃，负责照料的杂役却未曾懈怠，紫苏、薄荷、萱草都长得郁郁葱葱……”
他轻声细语的描绘，瞬间将小乔带回了那段相对平静的时光。
这些熟悉而温暖的记忆，渐渐冲淡了她心头的阴霾。
见小乔的那双蒙着淡淡忧郁的眸子重新漾开暖意，周瑜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才轻轻落了地。
周瑜不再说话，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暂时咽下那份混合着怜爱的干渴。
他的目光变得愈发幽深，里面翻涌着压抑了许久的思念，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哑了几分，像是最后的确认：
“此刻……夫人心中，可还怪我？”
小乔的感官却已被他近在咫尺的气息、炽热的眼神和那性感的嗓音牢牢攫住。
她已然沉醉在周瑜营造的温柔乡里，理智飘远，只能遵从最原始的心意。
“不怪了……”
这声许可如同点燃干柴的最后一点星火。
周瑜的唇角终于彻底扬起。
好看得让人屏息。
他不再犹豫，也不再等待……
双唇相触的瞬间，两人都轻颤了一下。
接下来的一步步——
周瑜心中时刻警醒着：
“她有孕在身，我必小心……”
“只要……浅尝一下，就好了……”
后来……
他说话算话。
虽不能完全释放，可只要能……触碰到她，感受到她，他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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