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清鸢府中办学堂，启蒙孩童育人才
春意料峭，青川河堤加固的工程在争议与期盼中稳步推进，苏清鸢于青州民间的声望，因雪灾施粥、智退暴民、预判春涝等一系列举措，已然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然而，她深知，民心如水，既可载舟，亦可覆舟。一时的感激与拥戴，若无根基维系，终将随世事变迁而流逝。她需要的，是更牢固的纽带，是着眼于未来的投资。
这一日，她巡视河堤归来，路过城西一处灾民临时聚居的窝棚区，看到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童，正蹲在泥地里，用树枝胡乱划拉着，模仿着远处偶尔走过的、穿着体面的书生模样，眼中充满了懵懂的渴望与羡慕。那一刻，苏清鸢心中微微一动。
知识，是打破阶层壁垒最根本的钥匙，亦是塑造人心最有效的利器。在这乱世萌芽之际，若能掌握启蒙教化之权，培养出一批忠于自己、受过基础教育的年轻力量，其长远价值，将远超金银财帛。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清晰起来——办学。
并非开设那种只招收官宦富家子弟、讲授经义策论的传统书院，而是面向平民，甚至是那些最底层的流民、贫户子弟，开办一处蒙学学堂，免费教导他们识字、算数、明理。这看似是耗费钱粮的善举，实则是她布局未来、培育根基的深谋远虑。
回到别院，她立刻将自己的想法与母亲林氏沟通。林氏起初有些讶异，觉得女儿此举太过“出格”，耗费巨大且于闺誉无益。但苏清鸢只轻轻反问了一句：“母亲，您觉得，是满屋金银可靠，还是几个将来可能成为一方县令、军中校尉，且对苏家感恩戴德的门生故吏更可靠？”
林氏默然，她虽不直接参与权谋，但也明白其中利害。想到女儿近来展现出的远超常人的见识与手段，她最终选择了支持。
苏清鸢随即召来了林护卫和府中几位得力管事。
“林护卫，你负责在别院附近，寻一处宽敞、向阳、相对独立的院落，租赁或购买下来，稍作修葺，作为学堂之用。要确保环境整洁，安全无虞。”
“王管事，你负责核算，开办这样一处学堂，初期需要置办多少桌椅、笔墨纸砚（以最简易的沙盘、石板替代部分）、启蒙书籍（需抄录或购置基础《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以及维持日常运作，聘请先生、供应学子一顿午膳所需的钱粮用度，列个详细的章程给我。”
“李嬷嬷，你熟悉青州城内三教九流，由你出面，去寻访一两位品性端方、有耐心、不迂腐，且愿意教导贫家孩童的落魄秀才或老童生，聘为学堂先生。待遇从优。”
命令清晰明确，手下人虽不解其深意，但执行起来毫不含糊。苏清鸢并未大张旗鼓，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数日后，一切准备就绪。学堂设在离别院不远的一处清静小院，粉白的墙壁，干净的青砖地，崭新的（虽然是普通的松木）桌椅摆放整齐，前方一块打磨光滑的大石板权作黑板。两位聘来的老先生，一位姓张，一位姓李，都是屡试不第、家道中落，却仍保留着几分读书人风骨和教书育人热忱的老童生。
招生之事，苏清鸢交给了林护卫和李嬷嬷，目标明确——主要是那些在雪灾和潜在水患中受过苏清鸢恩惠的流民、贫户家庭，年龄在六至十二岁之间的孩童，男女不限。消息传出，起初应者寥寥。贫苦人家，孩子虽小，却也是半个劳力，帮忙拾柴、看顾弟妹、甚至乞讨，都能贴补家用，送去读书，不仅少了帮手，还平白多一张吃饭的嘴，即便苏清鸢承诺提供一顿午膳，许多人仍犹豫不决。
苏清鸢并不气馁。她让李嬷嬷等人耐心走访，反复说明入学不仅不收束修，还管饭食，更许诺学得好的，将来或可推荐至苏家产业中做个账房、文书，谋个正经出身。同时，她也让之前受过恩惠的王老栓、李婶等人在各自圈子里帮忙宣扬。
渐渐地，一些胆子大、或是实在无法养活太多孩子的家庭，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孩子送了过来。第一批学生，约莫二十余人，个个面黄肌瘦，眼神怯懦，穿着打满补丁的干净衣服，局促不安地坐在崭新的学堂里。
开蒙第一日，苏清鸢亲自到场。她没有穿华丽的衣裙，只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发间簪着一支简单的玉簪，气质清冷却并不让人感到疏离。
她站在学堂前方，目光扫过下面那一张张稚嫩却带着生活艰辛痕迹的小脸，声音温和而清晰：“孩子们，从今日起，你们可以在这里读书识字，学习道理。知识，或许不能立刻让你们吃饱穿暖，但它能擦亮你们的眼睛，让你们看清更远的路，明白更多的理。它是一把钥匙，或许有一天，能为你们打开一扇不一样的门。”
她没有讲太多大道理，只是拿起粉石，在石板上写下了一个端端正正的“人”字。
“这是我们今天要认识的第一个字——‘人’。一撇一捺，相互支撑，顶天立地。希望你们今后，都能做一个堂堂正正、懂得互助、不负所学的人。”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驱散了孩子们最初的恐惧和不安。张、李两位先生也开始授课，从最简单的《三字经》开始，耐心讲解，带着孩子们一遍遍诵读。
苏清鸢并未做甩手掌柜。她时常会来学堂巡视，有时会静静地坐在后面听一会儿课，有时会考较一下孩子们的功课，对答得好的，会给予一些笔墨纸砚或小吃食作为奖励。她甚至会亲自教授一些简单的算数，或是讲述一些浅显的历史故事、地理常识，潜移默化地灌输忠义、诚信、格局等观念。
她注意到一个名叫石头的男孩，虽然沉默寡言，但眼神专注，记性极佳；一个叫丫丫的女孩，手指灵巧，对数字异常敏感。她都会默默记下，给予更多的关注和引导。
学堂的开办，起初在青州士绅阶层引来一些非议，认为苏清鸢“牝鸡司晨”、“不务正业”、“收买人心”。但随着时间推移，看到那些贫苦孩童的确因此受益，风气渐开，一些开明之士也开始转而赞赏她的义举。而对于那些底层百姓而言，苏清鸢的形象愈发高大、神圣，她不仅是施粥活命的“活菩萨”，更是开启他们子弟智慧、给予未来希望的“女先生”！
这份感激，比单纯的物质施予，更为深沉和牢固。
苏清鸢站在学堂窗外，听着里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看着那些孩童眼中逐渐焕发出的求知光芒，唇角泛起一丝清浅而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些孩子，如今是幼苗。假以时日，精心浇灌，他们之中，或许会涌现出忠于她的基层吏员、精通算学的商号管事、甚至未来军中的识字军官……这第一批由她亲手启蒙、塑造的人才，将成为她未来棋局上，最基础、也最可靠的那一批棋子。
这看似不起眼的蒙学学堂，实则是她播撒下的，最具远见的种子。它在收拢人心的同时，正悄然为她的未来，积蓄着难以估量的力量。教育的渗透力，远比刀剑更为持久，也更为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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