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守军夜闯府库夺粮，城内秩序渐崩坏
沈砚城外的誓师与箭书，如同在已然千疮百孔的洛阳城防上，给予了最沉重的一击。箭书上“只惩首恶、不累无辜”的承诺，如同一把无形的钥匙，松动了维系守军最后一丝纪律的枷锁。当求生的欲望压倒了对律法和皇权的恐惧，当饥饿的火焰烧尽了理智的防线，这座孤城便迅速滑向了彻底失控的深渊。
夜袭官仓，同室操戈
夜幕下的洛阳，死寂中酝酿着风暴。连续多日的半饥半饱，加上对未来的绝望，让一些驻守在外城、补给最差的守军部队陷入了疯狂的边缘。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
子时刚过，一队约百人的守军，在几个底层军官的默许甚至怂恿下，趁着夜色，悄然摸向了位于城西的永丰仓。这里是洛阳城内最大的官仓之一，理论上应囤积着大量粮食，尽管谁都知道，其中大部分早已被权贵们中饱私囊或运往皇宫，但哪怕只剩残羹冷炙，也足以让饿红了眼的士兵们拼命。
“兄弟们！仓里有粮！抢出来，就能活命！” 一个脸上带疤的队正压低声音嘶吼，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
守卫永丰仓的，是另一支装备相对精良、直接听命于兵部的禁卫部队。他们起初还试图呵斥驱散。
“站住！你们是哪个营的？敢冲击官仓，想造反吗？！”
“造反？老子只想吃饭！” 饥兵中有人怒吼，“皇帝老儿在宫里吃香喝辣，让咱们在这里等死？凭什么！”
“冲进去！抢粮！”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一块石头砸中了一名仓守士兵的头盔。冲突瞬间爆发！饥饿的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挥舞着刀枪冲向仓门。守卫仓廪的士兵在短暂的惊愕后，也开始挥刀砍杀。他们没有退路，失仓同样是死罪。
漆黑的夜色中，火光乍起，兵刃撞击声、怒吼声、惨叫声瞬间撕破了寂静。曾经的同袍，此刻为了活命，展开了殊死搏杀。长枪捅穿熟悉的号衣，战刀砍向昨日还一起值守的同伴。鲜血染红了仓前的青石板，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下。战斗短暂而残酷，饥兵人数占优，且抱着必死的决心，最终冲破了仓门。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更大的绝望。偌大的永丰仓，大部分仓廪早已空空如也，只在角落堆着些发霉的陈米和少量杂豆，根本不够这么多人分食。疯狂的士兵们开始争抢，甚至为了一袋发霉的米而自相残杀。混乱中，有人点燃了火把，不慎引燃了仓内干燥的杂物，火势迅速蔓延，映照着一张张因饥饿、贪婪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庞。
秩序崩坏，炼城初现
永丰仓的火光与厮杀声，如同一个信号，彻底引爆了积压已久的混乱。消息像野火般传开：当兵的自己抢起来了！官仓都能抢，还有什么不能抢？
这一夜，洛阳城变成了人间炼狱。
? 兵变蔓延： 其他驻防区域的守军，听闻永丰仓之事，有样学样，开始冲击附近规模较小的官仓、武库甚至官府衙门，试图抢夺任何可能换食物或保命的东西。军队的建制开始瓦解，军官弹压不住，甚至部分军官自己也参与其中。
? 匪患四起： 地痞流氓、溃散的散兵游勇趁机作乱，开始洗劫商铺、富户乃至普通民宅。哭喊声、求饶声、打砸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响起。火焰从多处升起，浓烟笼罩了夜空。
? 官府瘫痪： 洛阳府尹衙门、巡防营早已无力控制局面。仅存的衙役和兵丁只能缩守在几个重要的官署附近，自保尚且不暇，更别提维持秩序。皇城司和禁军精锐则牢牢守着宫城，对外城的混乱视若无睹，或者说，已无力他顾。
皇宫深处，旧帝被外面的喧嚣和火光惊醒，惊恐万分地询问发生了何事。当刘瑾战战兢兢地禀报是“饥兵抢粮，引发小规模骚乱”时，旧帝竟只是松了口气，挥挥手道：“既是饥兵，抢些粮吃便吃了，让巡防营弹压便是，休要扰朕清梦！” 他完全不知道，或者说不愿知道，外城已是一片末日景象。
人心死寂，期盼黎明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一夜是真正的噩梦。他们紧锁门窗，一家人蜷缩在黑暗中，听着外面街道上传来的喊杀声、哭嚎声，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烟味，瑟瑟发抖，绝望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旧朝的统治，在这一夜，事实上已经终结。法律、秩序、道德，一切维系社会运转的规则都已崩塌，剩下的只有最原始的弱肉强食。
然而，在这极致的黑暗中，一种诡异的期盼也在滋生。许多百姓手中，紧紧攥着白日射入城中的启军安民告示。那“秋毫无犯”、“十五税一”的承诺，在此时成了绝望中唯一的光。他们甚至在心中默默祈祷：启军快些进城吧！结束这噩梦吧！
当黎明来临，阳光勉强穿透笼罩城市的烟尘，映照出的是一座满目疮痍、死气沉沉的巨城。街道上散落着尸体和杂物，一些地方余烬未熄，偶尔有黑影在废墟间快速穿行。守军彻底失去了控制，抢劫和火并在白日里仍在继续，但规模小了些，因为可抢的东西不多了，人也杀得疲了。一种可怕的、暴风雨前的死寂笼罩全城。
秩序彻底崩坏，旧朝官府名存实亡。洛阳，这座帝国的明珠，已完全滑向了无政府状态的边缘。它像一头垂死的巨兽，在最后的痛苦中疯狂地撕扯着自己。而这一切，都清晰地传到了城外启军的了望哨眼中。
沈砚与苏清鸢接到军报，对视一眼，眼神复杂，有凝重，也有决然。
“是时候了。”沈砚沉声道，“再等下去，城内百姓伤亡更重。”
苏清鸢点头：“乱象已生，民心渴盼安定。冯保、孙铭他们，也该收到最后的指令了。”
总攻的最终时机，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绝望中，悄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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