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北狄犯边掠边境,沈砚御驾亲征
景和三十二年,春寒料峭。正月里的繁华喧嚣还未散尽,一股裹挟着冰雪与血腥气的朔风,便猝不及防地撕裂了“景和之治”的祥和帷幕。
二月二,龙抬头刚过,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如同北方天际压城的黑云,接二连三撞入洛阳城!
“北狄左贤王阿史那咄苾,率五万骑,突袭朔州!连破三寨,掠边民数千,畜产无算!朔州守将力战殉国!”
“云中告急!狄骑分兵东向,围攻云中城!守军据城死守,然城外堡寨尽陷,粮道被断!”
“雁门关外,发现大队狄骑游弋,疑为牵制!”
军报上的墨迹仿佛还带着边关的烽烟与鲜血,刺痛了紫微殿内每个人的眼睛。北狄,这个曾在前朝末年屡屡叩边、一度被沈砚率军击退至漠北深处的草原强族,在经过十余年的舔舐伤口、休养生息后,趁着这个罕见的暖冬草场提前返青,积蓄了力量,再次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朝堂之上,初闻噩耗的死寂迅速被愤怒与争论取代。武将一列,早已群情激奋。
“陛下!末将请战!” 年过五旬却依旧雄壮如狮的老将王魁,须发戟张,第一个出列,声震屋瓦,“狄虏欺人太甚!竟敢趁我新岁犯境!末将愿率本部精锐,即刻北上,定将阿史那咄苾的人头献于阙下!”
“末将愿往!”
“末将请为先锋!”
一众将领纷纷请缨,战意高昂。十多年的太平,并未磨灭这些百战老兵的锋芒,反而因装备、训练、后勤的全面提升,更添底气。
然而,文臣之中,却有不同的声音。新任门下侍郎(相当于副宰相)李晏,一位以稳重着称的老臣,蹙眉出列:“陛下,诸将军忠勇可嘉。然则,北狄此番来势汹汹,兵力号称五万,恐非虚言。其选择春初南下,正值我边军轮换、粮草转运青黄不接之际,显是有备而来,其志非小。冒然以一部精锐迎击,若有不测,恐损国威。不如……先令各边镇严守关隘,挫其锐气,待其久攻不下、粮草不济,再调集大军,徐徐图之,方是万全之策。”
“李侍郎此言差矣!” 兵部尚书反驳,“狄虏以骑射见长,来去如风。若任其在外肆虐,掠我边民,毁我屯田,荼毒边境,岂非坐视生灵涂炭?且其士气正盛,若我军示弱固守,彼必得寸进尺,恐有其他部落效仿,边患将绵延难绝!当以雷霆之势,迎头痛击,方能震慑宵小,保边境长久安宁!”
“尚书大人所言虽是,然则御敌于国门之外,需有大将统帅全局。王将军虽勇,然北疆防线漫长,狄虏又分兵数路,非一人可兼顾。需一威望足以服众、能统筹诸军之人,方可胜任。” 李晏转向沈砚,躬身道,“陛下,老臣斗胆,请陛下圣裁,另择一德高望重之元帅,持节北上,总督诸军。”
争论的焦点,从“战与守” subtly 转向了“谁为帅”。王魁固然是宿将,但毕竟年事已高,且性子刚猛。而北疆诸镇总兵,各有山头,能否完全听从调度,也是问题。需要一个既能压服诸将、又能通盘考虑、更能代表朝廷决心的统帅。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听的苏清鸢,忽然轻轻放下了手中那份标注着敌我态势的边防图,抬起眼帘。她没有看争论的双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御座之上,自军报到后便面色沉凝、一语不发的沈砚。
四目相对,瞬间的交汇,已胜过千言万语。苏清鸢在沈砚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火焰——那不是惊慌,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沉静到极致的锐利,一种猛兽领地受到侵犯时本能般的守护意志,以及……一抹深藏的、唯有她能读懂的战意与决断。
她微微颔首,给了他一个无比坚定、全然信任的眼神。
沈砚收到了她的信号,胸腔中那股自看到军报起便奔涌激荡的热血与冷意,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缓缓站起身,玄色龙袍的下摆无风自动,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争吵声戛然而止。
“李爱卿所言‘另择元帅’,” 沈砚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质感,字字敲在众人心头,“放眼满朝文武,何人威望,能高于朕?”
一言既出,满殿皆惊!连最激进的王魁都愣住了。
“陛下!万万不可!” 李晏及数位文臣几乎是扑倒在地,声音发颤,“陛下乃万金之躯,系天下安危于一身!岂可轻赴险地?漠北苦寒,战场凶危,若有丝毫闪失,臣等万死难赎!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坐镇中枢,运筹帷幄即可!”
“请陛下三思!” 许多官员跟着跪倒。
沈砚的目光扫过那些伏地的身影,没有丝毫动摇。“正因为朕系天下安危,北疆烽火起,亿兆黎民翘首以盼,朕岂能安坐于这九重宫阙之内?” 他走下御阶,步步行来,如同山岳移动,“昔日,朕提三尺剑,自青牛谷起兵,大小百余战,方有今日江山。这龙椅,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如今狄虏侵我疆土,掠我子民,践踏朕与皇后、与万千将士百姓共同开创的太平基业,朕若退缩,何以面对列祖列宗?何以面对边关浴血的将士?何以面对天下信赖朕的百姓?!”
他停在跪倒的李晏面前,伸手虚扶:“李爱卿请起。你之忧,朕明白。然,此一时,彼一时。今日之启朝,非前朝积弱之时。国库充盈,粮秣如山;武备革新,火器初成;驿路畅通,政令无阻;民心稳固,上下同心。朕此去,非是逞匹夫之勇,而是要亲自去告诉北狄,告诉所有觊觎这片土地的人——”
他猛地转身,面向北方,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霸气:
“朕在,江山在!犯我启朝者,虽远必诛!”
“此役,朕要的不是击退,不是和议,而是犁庭扫穴,永绝后患! 要让漠北草原,从此记住我启朝龙旗之威,再不敢南下牧马!”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王魁为首的武将们率先反应过来,激动得满面通红,轰然跪倒,吼声几乎要掀翻殿顶。沈砚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们心坎里。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还有什么比皇帝御驾亲征,更能鼓舞士气,更能彰显朝廷决心?
文臣们面面相觑,也被沈砚这番话中的豪气与决心所震慑。他们知道,皇帝心意已决,再劝无用。何况,细思之下,皇帝亲征,确实能最大限度整合北疆力量,震慑诸军,其象征意义和政治影响,远非任何大将可比。只是……风险太大了。
“陛下,” 苏清鸢此时起身,走到沈砚身侧,面向群臣,声音清越而沉稳,瞬间抚平了殿中最后一丝躁动,“陛下御驾亲征,乃是为国纾难,为民除害,此壮举,当为万世表率。然,正如李大人所虑,陛下身系天下,不可不周详。”
她目光扫过文武百官,条理清晰地说道:“陛下亲征,非是独行。当有周全之策:一,精选京师三大营及北疆边军精锐,组成‘北伐中军’,由陛下亲自统率,王老将军为副帅,持天子节钺,总督前线战事。二,命兵部、户部、工部,全力保障大军后勤,粮草、军械、药材,务必充足,通过驿站系统,优先输送北疆。三,诏令北疆各镇总兵、刺史,悉听陛下节制,若有违令、怠战者,副帅可先斩后奏!四,沿边境线,实施坚壁清野,将边民迁入城内或堡寨,粮草物资集中保管,绝不予狄虏可乘之机。五,陛下亲征期间,由本宫与三省长官,共同处理日常政务,重大事项,快马禀报陛下裁决。如此,前方将士用命,后方稳如泰山,方是万全之策。”
苏清鸢的安排,既充分支持了沈砚亲征的决定,又以细致周密的部署,最大限度地化解了文臣们的担忧,保障了后方的稳定与前方的供给。她将自己置于“监国”之位,更是给所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皇后之能,早已在多年理政中证明,有她在,京城乱不了。
沈砚颔首,握住苏清鸢的手,对群臣道:“皇后所言,即是朕意!即日起,朕决议御驾亲征北伐!王魁!”
“末将在!”
“命你为北伐大军副帅,即日起整顿京营,筹备出征事宜!十日内,朕要看到一支士气高昂、装备精良的雄师!”
“末将领旨!” 王魁声若洪钟。
“兵部、户部、工部,按皇后所言,即刻办理!延误者,军法从事!”
“臣等遵旨!”
圣意已决,帝国庞大的战争机器,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轰然启动。
二、 点兵遣将,铁流北上
接下来的十日,洛阳城的气氛从年节的欢愉,迅速转向大战前的肃杀与激昂。
京营驻地,日夜喧嚣。兵甲的碰撞声、战马的嘶鸣声、军官的喝令声、士卒的操练声,交织成一片钢铁般的乐章。从武库中提出的,不仅有锋利的刀枪、坚实的盔甲,更有大批用油布严密包裹、由骡马驮运的神秘物件——那是经过数年改进、已初步具备实战能力的“雷吼”火炮和“神机”火铳。操作这些新式火器的,是从各军严格选拔、经过秘密训练的“神机营”官兵,他们沉默而精悍,眼中闪烁着对新型战争方式的好奇与自信。
户部与工部的官吏几乎跑断了腿。各地的粮仓接到紧急调令,车队在官道上排成长龙。新式的压缩干粮、肉脯、成药被大量生产打包。工部的匠坊灯火通明,赶制箭矢、修理军械、加固攻城器械。驿站系统全负荷运转,传递着各项指令与物资调度信息。
民间亦被动员起来。朝廷发布公告,招募民夫随军转运粮草,报酬丰厚。应者云集,许多青壮年怀着保家卫国的热血,或为了改善家境的实利,踊跃报名。更有富商士绅,主动捐输钱粮、车马,以助军资。
在这片忙碌与喧嚣中,沈砚却显得异常冷静。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皇宫深处的武德殿,那里已临时改为北伐作战室。巨大的北疆沙盘上,插满了代表敌我态势的小旗。他与王魁、兵部官员以及几位从北疆紧急召回的宿将,日夜推演,制定详尽的进军路线、作战方案以及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预案。
苏清鸢则坐镇文华殿,协调后方一切。她不仅要处理骤然增加的政务,确保全国特别是北方各州府的稳定,更要为大军统筹后勤,平衡各方需求,弹压可能因皇帝离京而产生的任何不稳迹象。她展现了惊人的精力与手腕,各项事务被她梳理得井井有条。她甚至亲自过问了随军医官队的组建与药品储备,并下令太医院研制更多防治北方严寒与可能疫病的方剂。
出征前夜,月色清冷。沈砚与苏清鸢摒退左右,在寝宫庭院中并肩漫步。没有过多的儿女情长,更多的是战友之间的嘱托与信任。
“清鸢,后方,就拜托你了。”沈砚望着天边那弯冷月,轻声道,“此去,快则数月,慢则经年。朝中若有异动,或有小人作祟,你可临机决断,不必拘泥。”
苏清鸢为他紧了紧披风的系带,目光温柔而坚定:“沈大哥放心。朝堂有我,乱不了。你只需专心前方战事,勿以京城为念。粮草、军械、情报,我会确保源源不断送至军前。”她顿了顿,声音更低,“我知道,你想借此一战,彻底解决北患,打出至少二十年的太平。但,万事小心。战场上刀剑无眼,新式火器虽利,亦有其局限。阿史那咄苾并非庸才,且草原广袤,切忌冒进。”
沈砚握住她微凉的手,感受到那份沉静的支撑力,心中一暖:“我明白。我不会轻敌。此战,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彻底。我要让北狄从此听到‘沈’字,便肝胆俱裂!”他眼中寒光一闪,“你也保重。我不在,你便是这京城的定海神针。若有难决之事……多与王叔(指一位宗室长辈)和李晏商议,他们稳重。”
“嗯。”苏清鸢点头,将一枚亲手雕刻、浸润了药香的桃木护符放入他怀中,“带上这个,盼你早日凯旋。”
三、 誓师出征,龙旗向北
景和三十二年,二月十五。宜出行,利征伐。
洛阳北郊,巨大的校军场上,旌旗蔽日,甲胄鲜明。五万北伐中军精锐,列成整齐的方阵,肃立无声,唯有战旗在料峭春寒中猎猎作响。阳光刺破晨雾,照射在如林的枪戟和锃亮的盔甲上,反射出一片令人心悸的寒光。阵列前方,数百门覆盖着炮衣的“雷吼”火炮,以及数千名身背“神机”火铳的士兵,构成了这支军队前所未见的、沉默而极具威慑力的攻击前锋。
点将台上,沈砚一身乌金明光铠,外罩猩红蟠龙战袍,头戴金冠,腰佩长剑,迎风而立。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更衬得其目光如电,威严天成。苏清鸢凤冠朝服,立于其身侧稍后,端庄肃穆,母仪天下的气度中,此刻更添一份支撑江山的坚毅。
吉时已到,礼炮轰鸣。沈砚大步上前,面向全军。他没有过多华丽的辞藻,声音透过特制的铜喇叭,清晰地传遍校场每一个角落:
“将士们!北狄阿史那咄苾,背信弃义,悍然犯边!掠我土地,杀我百姓,毁我家园!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朕,启朝皇帝沈砚,今日在此,与尔等一同,誓师北伐!朕要亲率尔等,犁庭扫穴,荡平漠北!让狄虏的血,染红草原!让敌人的哀嚎,响彻穹庐!让我启朝龙旗,插上狼居胥山!”
“此战,不为开疆,只为守土!不为掠夺,只为复仇!只为让我们的父母妻儿,永享太平!让我们的子孙后代,再不闻边关烽火!”
他拔出腰间长剑,剑指苍穹,声震四野:“朕与尔等约定:功成之日,共享富贵!怯战退缩者,军法无情!奋勇争先者,不吝封侯!”
“大军——开拔!”
“万岁!万岁!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冲天而起,五万将士的热血被彻底点燃。战鼓擂动,号角长鸣。王魁跃上战马,高举令旗。大军如同苏醒的钢铁巨龙,开始缓缓蠕动,继而化作滚滚洪流,向着北方,向着烽火连天的边境,坚定不移地开去。
沈砚翻身上马,最后回望了一眼点将台上的苏清鸢。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万千叮嘱与信任,尽在不言中。沈砚重重一点头,勒转马头,汇入滚滚铁流之中。
苏清鸢伫立高台,目送着那玄甲红袍的身影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烟尘与旗帜的海洋里。寒风卷起她的衣袂,她却站得笔直,如同岸边最坚韧的礁石。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但她的眼中,没有彷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与决然。
龙旗向北,铁流滚滚。一场决定着帝国未来数十年北方格局,乃至整个“景和盛世”能否延续的宏大战争,就此拉开血与火的序幕。帝王亲征,既是对外部威胁的最强硬回应,也是对内部凝聚力的一次空前考验。前方是未知的草原与狡诈的敌人,后方是庞大的帝国与殷切的期盼。沈砚与苏清鸢,这对开创了盛世的帝后,再次面临命运的严峻抉择,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分别站在了战争与治国的最前沿。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从野菜饼到帝王厥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