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家老二夜青峰背上背着背篓怀里还抱着夜少民，小家伙穿着打了补丁的旧棉袄，在爹爹怀里好奇地东张西望。
媳妇李春英跟在旁边，一手拉着八岁的夜少国，一手牵着五岁的夜少泰。三个臭小子脖子上都挂着个红绳，绳上系着两枚亮闪闪的铜钱，是年三十晚上李老婆子给孙子们的压岁钱。
李春英特意找了红绳串上，挂在儿子们脖子上，一来图吉利，二来也免得他们弄丢了。
“别摔了，眼睛看脚下的路”，李春英不放心地叮嘱儿子们，“到了外婆家，见了人要礼貌问好，不许没规矩，知道了吗”？
“知道了娘”，夜少国挺起小胸脯，像个小大人似的拍着胸脯保证，“我会看好弟弟们的”。
李春英的娘家在李家庄，离杨树村要走半个时辰，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远。到了岳父家，李家人早就迎了出来，热热闹闹地把他们往里请。
寒暄过后，孩子们就被几个表兄妹拉着去外面玩儿，李春英则留下帮着妯娌们择菜做饭，沈青峰陪着岳父和舅子们说话。
李家村的孩子们听说来了新伙伴，都和亲戚家的孩子跑来一块玩。村子里很是热闹。
夜少国带着两个弟弟，正炫耀着脖子上的铜钱：“这是我奶奶给的压岁钱”。
他把两个铜板亮出来给小伙伴们看了一眼又重新塞回了棉袄里。
夜少民年纪最小，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摸着脖子上的铜钱，咯咯直笑。
有个比夜少民大两岁的胖小子，是村里李小虎的亲戚，看到那铜钱眼睛都直了。他家里虽不算穷，可爹娘向来吝啬，今年压岁钱只给了他一个铜板，此刻见夜少民他们几个脖子上都挂着两个铜板，顿时起了贪念。
“喂，把你的铜钱给我”，李石头仗着自己个子比夜少民大，就想以大欺小，柿子挑软的捏，上去就拽夜少民脖子上的红绳。
夜少民吓了一跳，连忙往后躲，紧紧捂着脖子：“不给，这是我的”。
“小崽子，凭啥不给？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快叫出来”，李石头蛮不讲理，伸手就去抢。
夜少国见状，立刻把弟弟护在身后：“你干啥？不许抢我弟弟的东西”。
“把你的也交出来，我们就还是好朋友，要不然小心我揍你们”，李石头推了夜少国一把，又想去抓夜少民。
夜少泰几人也急了，扑上去拦住李石头李小虎：“不许欺负我弟弟”。
一时间，拉拉扯扯几个孩子扭打在一起。李小虎一帮人人高马大，夜少国兄弟三人加李家的兄弟姐妹虽人多，却年纪小力气小，没一会儿就被推搡得摔倒在地。
夜少民的脖子被扯得生疼，哇哇大哭起来，脖子上的红绳也被扯断了，两枚铜钱掉在地上，被李石头一把抢了过去。
“我的压岁钱！是我的压岁钱”，夜少民哭得更凶了。
夜少泰忙护着弟弟，夜少国检查弟弟脖子有没有伤到。
李家几个兄弟姐妹根本拦不住大一些的李石头李小虎他们，夜少泰脖子上的压岁钱很快也被扯走了。
李家六岁的表妹李大丫爬起来，顾不上拍身上的土，就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大喊：“爹，娘，有人抢表哥表弟的压岁钱”。
李春英几人正在厨房帮着切菜，听到大丫的哭喊声，手里的菜刀一把拍在案板上，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出去。
“咋了？大丫这是咋了”？
“先别哭，慢慢说”。
李春英看到大丫哭得满脸是泪，听她把事情简单一说，立刻就跟着跑到了几个孩子们玩耍的地方。
夜少民脖子上的红绳没了，夜少国的棉袄胳膊都被扯破了，夜少泰脸上也挂着泪，其他几个孩子屁股上也沾着灰，一看就是被人推倒过，顿时火冒三丈。
“娘，石头抢我的压岁钱”，夜少民指着村口的方向，哭得抽噎不止。
夜少国也急声道：“是李小虎他们，他抢了少民少泰的铜钱，还打我们”。
“有几个人跑了”？赶过来的李家嫂子和弟妹们也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娘，都跑了，不过我都认识”，李狗蛋答道，有两个是他平时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另外几个都是他们家亲戚的孩子。
李春英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撸起袖子就往外走：“反了天了，敢在我们李家村欺负我儿子，嫂子，弟妹，跟我走”。
李春英的娘家人见状也都气不过。这不是打他们的脸吗，嫂子叉着腰道：“这李石头仗着他爹在镇上做屠户，横行霸道惯了，年年在村里欺负别人家孩子，今儿个还敢抢钱了，非得给他点教训不可”。
两个弟妹也纷纷点头：“走！咱们去李小虎家要人”。
一行四个女人气势汹汹地往村口走去，李春英走在最前面，脸上带着怒气，眼睛瞪得溜圆，活像个护崽的母老虎。
李家男人们也不能干看着，万一真打起来了可如何是好，夜老二一行人也全都跟在了后面。
到了村口，李小虎李石头正拿着抢来的铜钱在小伙伴面前炫耀。李春英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的铜钱，还有她亲手绑的红绳，快步上前，一把将他拽了过来。
“李小虎，你是个什么东西，凭啥抢我儿子的钱？还打他们”，李春英的声音又响又亮，震得李小虎吓了一跳。
李小虎见是个陌生妇人，梗着脖子道：“是他自己掉的，我捡的”。
“你胡说”，夜少国喊道，“你抢的！还推了我弟”。
“我看你是欠收拾”，李春英说着，伸手就去夺他手里的铜钱。李小虎死死攥着不放，李春英也没客气，稍一用力就抢了过来，还顺带在他胳膊上使劲掐了一下，“小小年纪不学好，这么小就知道抢钱，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
李小虎被掐了一下，顿时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喊：“娘！娘！有人要打死我啦”。
他娘几人听到哭声跑了出来，看到自家儿子在哭，还有一群人围着，顿时不乐意了：“你们干啥？欺负我们家小虎是咋地”？
“欺负他？我们还没说他抢我儿子的钱呢”，李春英把铜钱举起来，“这是我儿子的压岁钱，被你家小虎还有石头抢了，还把我们家几个孩子都打了，你说这事咋办吧”？
几个大人一看那铜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是自家儿子理亏，却还是嘴硬：“小孩子打闹，多大点事？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找上门吗”？
“小事？你儿子还没被打你就冲出来了，我儿子的压岁钱被你们抢了还打伤了人你说是小事”？
李春英的嫂子也帮腔道，“你家小虎在村里抢东西不是一回两回了，小孩子之间抢点瓜子啥的就不说了，今儿个都敢抢钱了，必须把钱还回来，给我家外甥道歉”。
“就是，还钱加道歉”，两个弟妹也跟着喊。
周围渐渐围了些村民，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人说李石头确实不像话，李小虎确实爱抢人家孩子的吃食，有人出来说公道话，让他们给个说法。
李屠户媳妇被说得脸上挂不住，又看李春英她们人多势众，自家理亏，只好拉过李石头，从他身上把另外两个铜板搜出来，拧着他的耳朵上前道：“快给人家道歉”。
李石头被拧得嗷嗷叫，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对不起”。
“声音大点，对着我家孩子说”，李春英瞪着他。
李石头梗着脖子，又大声说了句：“对不起，行了吧”。
“看在你们都是亲戚连着亲戚，一个老祖宗的份上，这一次就不跟你们计较了，教好自己家的孩子，要是下一次敢动我家孩子一下，我夜家就不找上门，自己处理了”。
夜青峰冷冷扫过那几个孩子的父母。
李春英这才满意，把铜钱重新用红绳串好，塞到儿子的兜里，又摸了摸三个儿子的头：“跟娘回家”。
她回头眼神似刀盯在李石头李小虎身上，两个七八岁的孩子被她眼神吓一跳。
围观的村民看着她们的背影，都忍不住议论：“这英子真是越发泼辣了”。
“可不是嘛，护崽呢”。
“要我说，还是那两家不做人，平时那是没遇上厉害的，没人跟小崽子们计较”。
“谁说不是呢，今日算他们点背，碰到个护孩子的”。
“走走走，回去让我家那几个少往村头跑，别给带坏了”。
回到岳父家，李父李母觉得护着自家孩子也没做错，只劝她以后做事稳重一点稳妥一点。
夜青峰看着李春英无奈地笑了笑：“春英今天做的也没毛病，她就这急脾气”。
李春英瞪了他一眼：“我急脾气咋了？我儿子被欺负了，我能眼睁睁看着？再说了，我又没打人，又没找他们多赔钱，就是讨个公道而已”。
“这要是不认识的人我高低让他们多赔些钱”。
夜少国凑过来说：“娘，你好厉害！像话本里的女侠客”。
李春英被儿子逗笑了，“你还知道女侠客啊，娘可没那好本事”。
“你们还小在外面受了欺负一定要回家告诉爹娘，爹娘肯定会为你们讨个公道的”。
三个儿子重重地点头，小脸上满是崇拜。
夜少民紧紧捂着口袋的铜钱，再也不敢拿出来和小伙伴炫耀了。
原来外面的小伙伴这么坏，在家就从来不会有人抢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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