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然撇撇嘴：“人模狗样，满口仁义道德，心思倒是比那些纨绔正些，不过……”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太过理想化，也太容易被人看透。他护不住你，至少，现在的他护不住你，也给不了你想要的。”
叶冰裳点头：“知我者，翩然也。”
叶冰裳低头继续批阅着密报，语气平淡：“萧凛是步好棋，但现在还不是落子的时候。他的价值，还在于‘得不到’和‘需守护’。”
翩然撇撇嘴：“你们人类的心思真是弯弯绕绕。”
她随即正色道，“说正事，你让我留意王宫那边，那个小质子……澹台烬，最近似乎有些不安分。
他手下的乌鸦活动更频繁了，而且，我隐约感觉到，他体内有股力量……似乎在慢慢苏醒。”
叶冰裳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澹台烬……这个名字，始终是她计划中最重要也最不确定的一环。
“知道了。”她淡淡应道，“继续留意，但不要靠得太近。”
如今的澹台烬，就像一头尚未完全苏醒的凶兽，过于靠近，恐遭反噬。
翩然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问道：“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打算？我看他，可不像萧凛那么纯粹。”
作为妖，她对某些阴暗的欲望格外敏感。
叶冰裳终于抬起眼，看向窗外，目光悠远，唇边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他？是一把最锋利的刀，也是……最危险的猎物。”
她需要引导这把刀为她所用，更要确保自己不会成为刀下的亡魂。
翩然看着她，心中莫名一寒。
她有时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凡人女子，其心志之坚韧、算计之深远，比许多大妖还要可怕。
王宫深处，那间永远弥漫着阴冷潮湿气息的宫室中。
澹台烬已然褪去了少年的单薄，身形变得挺拔而瘦削。
澹台烬站在唯一的窗前，窗外是高墙分割出的、一小片灰蒙蒙的天空。
数年过去，他身形抽高了许多，依旧瘦削，面容却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变得棱角分明，俊美得近乎妖异。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空洞、死寂，常年萦绕着一片化不开的浓雾，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情感温度。
然而，若仔细观察，会发现那死寂的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扭曲的波澜。
盛王对他的折辱，宫人的怠慢，他都默默记下，刻入骨髓，化为滋养仇恨的养料。
他对叶冰裳的“关注”，也从未停止。
这些年来，通过乌鸦的眼睛，他“看”着她如何周旋于叶府，如何引得萧凛倾心，如何名声鹊起，成为所谓的“盛国第一美人”。
如何经营着那个看似不起眼、实则暗藏玄机的静园，甚至……如何与那只狐妖翩然相交莫逆。
他看着她脸上永远恰到好处的温柔浅笑，看着她面对刁难时的从容不迫，看着她暗中那些隐秘的动作。
看到了她表面的柔弱与善良，也窥见了她隐藏在深处的冷静与算计。
这种表面的柔弱与内在的冷酷野心，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这让他感到一种扭曲的“有趣”。
她就像一株开在悬崖峭壁上的奇异之花，明明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却偏偏能在风雨和毒蛇的环伺下顽强生长，甚至散发出一种吸引飞蛾扑火般的独特气息。
尤其是，他通过乌鸦，多次“听”到叶冰裳对着乌鸦，或是自言自语般，重复着当年那句“祥瑞”。
有时她心情似乎不错，会轻轻抚摸着乌鸦的羽毛低语：
“你说，这世间，是否真有因果报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那语气，不像是在询问，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嘲讽。
她还会在无人时，对着窗外明月，轻声吟诵一些词句，诸如“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或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些充满“人性”光辉的词句，从她这个内心充满算计的女子口中吐出，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和感。
澹台烬不懂诗词，但他能感受到那种情绪与行为的割裂。
这让他对叶冰裳的好奇心，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减弱，反而与日俱增。
为什么她能在泥潭中活得如此……“耀眼”？
为什么萧凛可以光明正大地对她示好？
为什么那只狐妖可以陪伴在她身边？
为什么那些愚昧的凡人，会将她奉若神明？
而他，只能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躲在暗处，通过乌鸦的眼睛窥视着她的一切。
这种认知，让他心底那股无名火愈烧愈旺。
一种强烈的、想要将她据为己有、让她那双沉静的眼眸只映照自己一人、让她所有的算计和秘密都对自己敞开的欲望，如同毒液般侵蚀着他空洞的心。
这种扭曲的占有欲，与他天生缺乏情丝、无法理解正常情感的缺陷结合，形成了一种极其危险的心理。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窥视。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通过乌鸦或其他小动物，给叶冰裳制造一些小“麻烦”，然后又看着她如何巧妙地化解，仿佛一场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病态的游戏。
他会让乌鸦弄脏她刚晾晒的书籍，会让乌鸦驱逐老鼠啃坏她准备送给贫民的衣物，
会在她与教众秘密联络时，故意引来巡夜的官兵……他想看她惊慌，看她失措，想打破她那层完美的、平静的伪装。
然而，叶冰裳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甚至能从中找到对她有利的契机。
她的冷静与智慧，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幼稚的破坏行为，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内心深处那股想要彻底征服、彻底掌控的黑暗欲望。
他开始觉得，这个叫叶冰裳的女人，合该是属于他的。
只有他，才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只有他，才配拥有她那份隐藏在柔弱下的冷酷与野心。
萧凛？不过是个被表象迷惑的蠢货。那些教众？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
一种偏执的念头在他心中扎根——
终有一天，他要撕下她所有的面具，让她那双沉静的眼眸里，只倒映出他一个人的影子。
无论用何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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