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提着行李走下楼时，看到洛里安正对着书架发呆，脚边只放了一本翻得有些旧的故事集。
“选好了？”女巫问。
洛里安紧紧地抱起那本旧书：“嗯！就这本！”
这是教母给她讲过的第一个故事。
女巫的目光在她怀里的旧书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就明白了。
真是个恋旧的孩子。
“走吧。”女巫微笑着伸出手。
洛里安立刻把自己的手放进女巫掌心，另一只手紧紧抱着她的罐子和书。
屋外，埃里克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夜风吹过玫瑰丛的沙沙声。
女巫牵着洛里安，走到马车边。
棕马正安静地等待着。
“教母，我们的新家，也会有玫瑰吗？”
洛里安爬上马车，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模糊的花园轮廓。
女巫闻言微微一笑：“会有的。我保证。”
......
她们所在的王国名为“梅里克”，这个词源自古教廷语，意为“海之子”。
这片土地倚靠着广袤而富饶的翡翠海，蜿蜒的海岸线滋养了无数港口与渔村。
并且，在官方的叙述中，梅里克王国与栖息于翡翠海深处的人鱼族保持着古老而珍贵的友谊。
人鱼族被视为海洋的守护者与智慧的化身，与梅里克王国共同信仰着光明神。
女巫驾着马车，折向东南，朝着王国边缘的碎浪海岸行去。
天色将明未明时，马车沿着必经之路，再次驶近了露珠镇。
小镇入口处聚集了一些早起的镇民，正围着布告栏低声议论。
布告栏上贴着数张墨迹未干的通缉令。
一张画着银发黑袍的女巫，标注为“极度危险的海洋女巫”。
另一张则是金发碧眼的少女，画像旁写着“女巫的同伙及眷属，高度危险的人鱼异种”。
画像下方列出了高额的赏金，并警告任何知情不报或提供协助者，将视为同谋。
洛里安好奇地扒着车窗往外看，她认出了布告栏上的画像，也看到了围在那里的人群，却看不懂上面的文字。
梅里克王国的语言大致分为教廷语和通用语。
通用语是王国为了统一语言，而推广出来的官方话，但实际传播效果却远不如教廷语。
一般只有王都附近的贵族会通用语，像露珠镇这种偏远地方，人们基本上都只会教廷语。所以告示也使用的是教廷语。
两种语言洛里安都听得懂，但她只会通用语的书写，因为女巫只教过她通用语。
“教母，他们在看什么？”她转过头问。
女巫轻轻拉上了她这边的窗帘，只留下自己那一侧一道缝隙。
“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告示罢了。快坐好，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她搂过洛里安的脸，不许洛里安再往外面看了。
站在布告栏前的玛莎太太，似乎注意到了窗缝中那身标志性的黑袍，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随即她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了视线。
毕竟，比起遥远的赏金，还是眼前的性命更重要。
昨夜三名圣光骑士无声无息死在镇外树林的消息，已经像野火一样在小范围内悄然传开。
那可都是教廷里的大人物啊，就这样死了。白鸟夫人的恐怖程度可想而知啊。
玛莎太太想着，甚至都不敢在布告板前多待了。她匆匆忙忙跑回家。
马车没有停留，保持着相当快的速度穿过了小镇边缘。
洛里安被女巫搂在怀里，脸贴着她的肩膀，安静了一会儿。
但没过多久，她又开始不安分了。
马车偶尔的颠簸，让她随着惯性在女巫怀里轻轻晃动。
她先是偷偷抬眼，看了看女巫闭目养神的侧脸。
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玩起女巫垂在胸前的一缕银发，用手指绕着圈，观察着女巫的反应。
女巫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
洛里安胆子稍微大了一点。
她松开那缕头发，手慢慢往下滑，碰了碰女巫揽在她腰间的手。
她试探性地，把自己的手指挤进女巫的指缝里，想要十指相扣。
女巫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抽开，但最终只是任由她握着。
这默许让洛里安心头一喜。
她得寸进尺地转过身，面对着女巫，把脸埋进女巫颈窝，像只小狗一样蹭来蹭去。
“教母。”她含糊地唤了一声。
女巫被她弄得不得不睁开眼，眼底还带着明显的倦色。
她没推开洛里安，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哑：“怎么了，亲爱的？路上无聊了？”
“嗯，就是，”
洛里安应着，嘴唇贴着女巫的脖颈，一张一合：“我们还要走多久呀？”
“还有很长的路呢，亲爱的。”女巫回答。
她试图把洛里安的脑袋稍稍推开一点，但洛里安像牛皮糖一样又黏了回来。
“那我们说说话嘛。”洛里安退而求其次。
她不敢再提“游戏”，也不敢再说什么在马车上玩游戏。
但她总想找点事情和教母互动。
“教母，你累不累？我帮你揉揉肩膀？”
说着，她的手就不老实地往女巫肩上爬。
女巫捉住她那只不安分的手，握在掌心，没让她乱动。
“你不要乱动，我就不累。”
女巫随便找了个话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亲爱的，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家里总是有‘老鼠’找来吗？”
“老鼠”这个词，是专属于她们之间的代称，代指那些时不时找上门的骑士。
洛里安果然被这个问题吸引了注意力，暂时停止了蹭来蹭去的小动作。
她从女巫颈窝里抬起头，碧蓝的眼睛眨了眨，纳闷道：“想偷别人家的东西了呗。老鼠钻到别人家里，不就是为了偷东西吗？”
她从来没有想过教廷为什么会来找他们的麻烦，只是想当然地认为把他们统统杀掉就好了。
如果她杀不掉，那么就请教母来帮忙杀掉。
如果教母也杀不掉。呵，笑话，有教母杀不掉的人吗？
在洛里安小小的脑瓜里，一切都是如此的简单。
女巫在听到这个回答后，先是一愣。
洛里安这个答案，乍一听幼稚得可笑。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又偏偏说中了最本质的一点。
那些教廷的骑士，不正是像老鼠一样来窃取宝贝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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